第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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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驸马是有名的美男子,而且用情很专,这就是晋娘选中了他的原因。但是她不知道,崔驸马所尚的安阳公主,妒而且悍。当她快足月临盆时,安阳公主发现了崔驸马的秘密,带领一批婢仆,捣毁了她的住处,并且给了她精神上和肉体上的极大凌辱。

这还不算,狠毒的安阳公主用一辆遮得十分严密的犊车,把她带回公主府,幽禁起来。在黑屋子中的晋娘知道,她跟她的胎儿,大小两条命都保不住了。

然而情势终于有了转机——后来才知道,那是崔驸马向安阳公主下跪乞求的结果——公主府的职事向她说,她可以在那里待产,但分娩以后,如果不愿离开长安,就必须出家;不肯出家,就不准留在长安。

自以为必死的晋娘,一心想了断尘缘,忏悔宿业,便选择了遁入空门的那条路。

她生了个男孩,只听得啼声洪亮,却从未见过,一生下就让人抱走了。十天以后,她被送到太平观成为女冠。当然,她的万贯私蓄,也就下落不明了。

太平观在城南大业坊,是高宗仪凤年间,专为便于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拒绝吐蕃和亲而设置的。观中清规极严,晋娘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度过五年的清闲岁月。

五年的时间不算长,但已足够弥补心头的创伤。于是,三十岁的晋娘,对着春花秋月,便忽忽若有所失了。

大业坊之北是安善坊,尽一坊之地辟作“教弩场”,每逢较射的日期,军容极壮的“威远军”在这里出操,吸引了极多的游客。但太平观的严厉的观主,却不准那里的女道士去参观,她们只能从墙外得得的马蹄声中,去想象骑在马上的人的雄姿。

晋娘对于观主的禁令,渐渐有了反感。终于有一天,她不顾一切地偷偷出观,站在教弩场旁边的人丛中,把那些甲胄鲜明的威远军,以及也来看威远军出操的轻裘怒马的王孙公子看了个饱。

当天,观主就得了消息,大大地训斥了她一顿。可是到了下一次较射之期,她又出现在教弩场了。

这样有三个月之久,不管观主给她任何惩罚,都不能让她改过。同时这三个月中,不断有男人为她所吸引,到太平观来窥探滋扰,影响了其他女冠的静修。

一天薄暮,有个喝醉了酒的男人,闯入斋寮大闹,结果由晋娘想办法把他安抚了下来。观主看到这情形,知道非做断然的处置不可了。

她的处置很明达,劝晋娘还俗,回到红尘紫陌之中。晋娘接受了她的劝告。

于是,平康坊南曲,重见晋娘的艳帜。她与一般卖身的不同,“借地安营”保留着进退的自由,等手头有了些积聚,随即买了两个女孩子自立门户。

三曲之中,龙蛇混杂,流品不一,地痞流氓经常骚扰生事,还有一般没出息的子弟,终朝钻头觅缝,希望成为娼家豢养的面首,称为“庙客”。要应付这样复杂的环境,做“假母”不是件容易的事,第一,得有撒泼耍赖、不轻易迁就姑息的一套本事——平康坊的假母,俗称“爆炭”,就是这个道理;其次,得找一个靠山,以虎而冠者的公门中人最适宜。

晋娘初为假母,不甚重视这个传统,她不怕事,但愿意讲理。她也还年轻,打算着自由自在地过几年潇潇洒洒的日子,不肯让人霸占住了她的身体。

这自然行不通,想霸占她的人很不少,尤其是一个姓郭的,志在必得。这人是京兆府的户曹参军,专管街坊地面,在三曲娼家,是个必须买账的人物。

不睬他的只有晋娘。于是生出许多烦恼,那姓郭的唆使三曲的无赖,不断给她骚扰,想压迫她就范,但他所收到的是相反的效果,越是那样,晋娘的反感越深。

姓郭的决定放弃了她,但要找机会毁了她——不这样,他的威信就要扫地,如果那些“爆炭”一个个都学晋娘的样,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就不必再到平康坊来了。

终于,姓郭的找到了机会。一个金吾卫的执戟郎和一个太子卫率府的校尉,在晋娘家因争风相砍,出了命案。姓郭的利用职权,把她牵涉入内,再勾结法曹,锻炼成狱,所判的罪是:笞八十,流五百里。

在流放到河朔期间,沉重的劳役,很快剥夺了她剩余的青春。其后她嫁了个年长她二十岁的商人,不到两年就守了寡。这一连串的打击,使她迅速地衰老,四十岁时,已差不多满头白发。但她从崎岖的世路中,学到了冷静和坚忍——生理衰老而心理强韧。一身兼备了不调和的两极端。

流放满了十年,遇赦放归,她又回到了长安。这时她手头有些钱——是她丈夫留给她的,如果她愿意安度余年,那笔钱生养死葬都够了,可是,她并不这样想,她始终未能忘情于平康坊。

她从平康坊崛起,又在平康坊挫败,现在老无所归,只有重新在平康坊打天下,才能让她忘却挫败的屈辱,心安理得地活下去。这个打算,由于遇到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而使她坚定不移了。

阿娃讲到这里,一直在凝神细听的郑徽,开始插了一句嘴:“那个女孩子就是你?”

“嗯。”阿娃点一点头。讲得累了,趁这停顿的片刻,喝口茶休息一会儿。

郑徽回想着她的话,却有无限的感慨。怪不得李姥——当年的晋娘,看来如此冷酷精明,那是饱经忧患的结果。她一生听凭命运的摆布,做人的妾媵、出家、为假母,一个老大自伤的娼女所能走的路,她都走过了,而她还有别人所没有遭遇过的冤狱,以及生子不得相见的人伦惨变。这样一个人,没有死,没有疯,还能坚强地活下去,实在是了不起的!

这样想着,对李姥的了解,有了结论。然后把思绪又拉回到他更关切的地方,温柔地对阿娃说:“你再往下讲,我听着呢!”

“谈到我自己,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了!”她不自然地微笑着,愈见感伤。

“你是哪里人?”

“山西,汾州。”她说,“从小没有父母,跟着叔叔、婶母住。婶母不贤惠,叫一个无赖拐跑了。有人说,在长安平康坊见过我婶母,叔叔就带着我到长安来找。”

“找到了没有?”

她摇摇头:“如果找到了,我就不会在这里。”

“怎么?”

“那是八年前的事,一找找了两个月,‘长安居,大不易’,住在东市旅馆里,眼看盘缠花完,要流落在长安了,我叔叔还是不死心,每天带着我在平康坊大街小巷,走来走去,走累了,随便在人家门口坐下,吃两个随身所带的冷馍,就算一餐。一天中午,正坐在一家人家的台阶上吃馍,听见有女人的声音说:‘这么硬的馍干啃怎么行?来,你们进来,我给你们点汤喝。’抬头一看,是个头白如银的……”

“这不用说,是姥姥?”郑徽打断她的话问。

“对了。当时姥姥把我们领了进去,好好请我们吃了顿饭。吃完,她问我叔叔,说是常看见我们在平康坊徘徊,是为了什么?叔叔说了实话,姥姥又问我婶母的模样,问清了以后,她想了半天,断言平康坊没有这个人,叫我叔叔不要枉费工夫去找了!”

“你叔叔怎么说?还是不死心?”

“不死心又怎么办?我叔叔淌着眼泪说,现在进退两难,想回去连盘缠都没有,自己做事太鲁莽,懊悔已经嫌迟。姥姥沉吟了好一会儿说:‘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姑且说出来大家商量!’这个主意是什么,你可以猜想得到的。”

“嗯!”郑徽点点头,“你说你的!”

“姥姥说:‘你现在光身一个人,带着个半大不小的侄女儿,也是个累;我又无儿无女,不如让我认她作个女儿。我送你几贯钱,除了盘缠,回家还可以做个小买卖,你看怎么样?’我叔叔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办,我就开口说:‘叔叔,这个主意好,你答应了吧!’”

“是你自己愿意的?”郑徽惊奇地问。

“事情逼到那地步,不愿意也得愿意了。”阿娃说,“我自然舍不得我叔叔,但我也知道,非要割舍得下,才能救我叔叔,否则,他要流落在长安,我如果不是遇见姥姥,也可能会遭遇更坏的命运。”

“那时你十二岁?”

“十二岁。”

“十二岁的女孩子,看事这样真切,决断这样明快,可真了不起!”

对于郑徽的赞语,阿娃恍若未闻。她的眼光落入迷茫的记忆之中,仿佛一个孤独的行人,经历过若干崎岖,在中途一处平坦的地点歇脚回顾艰难辛苦的来路,展望云水苍茫的前途,浑然不辨悲喜一样。

“你刚才说,如果不是遇见姥姥,命运会更坏,这表示姥姥待你很不错?”郑徽又问。

“嗯!”阿娃收拢眼光,眼中有种特异的神情,感激和虔敬,但也不免有哀伤的成分,“姥姥用五年的时间来培植我,教我歌、教我舞、教我识字吟诗、教我应酬谈吐和笼络男人的方法,最要紧的是教了我一句话……”

“怎么一句话?”

“她说,就是太平盛世也不见得每一个人都能过好日子。所以,一切都要靠自己。”

“这话让我们借祖宗余荫的人惭愧。”郑徽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又说,“你再讲下去!”

“姥姥的儿子,就是替崔驸马生的那一个,早就死了——据说是被安阳公主虐待死的。亲生骨肉,从未见过面就再也看不到了,你可以想象得到她心里的滋味!就因为这样,她对我另有一份寄托的感情。那几年她带我一床睡,有时候——”阿娃忽然顿住,眼中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恐怖,然后急促地说,“她会半夜里把我弄醒,对我说:‘阿娃,你发誓,在我没有死以前,你决不离开我。说,说啊!’她那眼睛、那一头乱披着的白发,在半夜里,在半暗不明的灯下,可怕极了!但是,”她喘口气又说下去,“可怕的还在后面,只要我回答得慢一点,她就会用双手掐我的脖子,死掐住不放,‘你不肯,是不是?’她咬牙切齿地说,‘与其让你抛下我,不如我先弄死你!’真有几次,差一点把我弄死,你没有看见姥姥心狠的时候,真是好狠噢……”

显然的,那是阿娃心灵上的一大烙痕,那永难消除的余悸,使她一想起来就会激动得发狂,她的眼光发直,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大口地喘着气,胸脯激烈地起伏着,而整个身体有着支持不住的倾向。

郑徽知道她这时候需要的是什么——她需要的是男性的安抚,温柔的但也应该是有力的。

于是他用右手搂抱着她,让她躲在他的胸中,他用左手轻轻摸着她的脸和头发,使她安静下来。

“阿娃!”他以低沉清晰的声音说,“不要想得太多,那已经过去了。”

“是的。每一次我也都是这样对我自己说。每一次闹完了,我哭,她也哭,搂着我,哄我,跟我不知道说多少好话——这不是过去了吗?可是不知道哪一天,她又要照样来一次。直到三年前……我一个人搬到这西堂来住,才算是真的过去了!可是,”阿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知怎么,我一想起来,好像周身的血都聚到脑子里去了,迷迷糊糊地只想……”

“只想什么?”

“唉,别提了。”

“阿娃!”郑徽觉得不能不劝她,“姥姥总有待你好的地方,你也应该想到。”

“自然。”她很快地接口,“如果我不想想姥姥的好处,我怎么能在这里待得下去?凭良心说,姥姥真是像对自己亲生的一样疼我,有好东西,总是先尽我吃,东市出了什么新花样的衣料、首饰,三曲之中总是我第一个上身。如果我有点病痛,像她那么倔强不服输的人,也会淌眼泪。这些都是叫我忘不了的。”

“对了,一个人应该只记爱,不记恨。”

“嗯。”阿娃忽然仰着脸问,“你喜欢我吗?”

“傻话!”他笑着在她颊上亲一下。

她满足地微笑着,双手抱着他的腰,仍又把她的头半偏着伏在他的胸前,像只小绵羊似的驯顺。郑徽也轻轻地搂住她,一动都不敢动,就像生怕惊扰了她似的。

“嗯,就这样很好!”她半闭着眼,声音柔腻如酪,“我要人这样轻轻地、静静地喜欢我,像姥姥那样喜欢我,可让人受不了。”

她这样一说,郑徽更不敢动了。但那是他心甘情愿的,她的温暖柔软的躯体,她的不知发自何处的香味,她的恬静满足,寄以完全的信赖的神态,都足以使郑徽神迷心醉的。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隐隐有钟声响了——五更五点,是大明宫百官待漏,开始入朝的钟声;然后较近的是西面太极宫太极门前和东面兴庆宫大同殿前的钟声;然后更近的是平康坊菩提寺的钟声,当——当——当,沉洪迟重的一声声,随着晓风,度越墙垣和帷幕,送到依偎着的郑徽和阿娃的耳边。

“啊!”阿娃坐直了身子,“快破晓了。”她奇怪地自问,“我们谈了一夜?”

“可不是谈了一夜。”

“好笑不?”她揉着惺忪的倦眼,娇慵地伸了个懒腰。

“去睡吧!你倦了。”

阿娃的双颊,忽然出现了羞涩的红晕,水汪汪的双眼望着郑徽,欲语不语地。好久,她只轻轻地问了两个字:“你呢?”

郑徽恍然意会,心神摇荡,答道:“我送你去。”

阿娃嫣然一笑,回身擎起烛台。他扶着她,出一重帷幕,又进一重帷幕……

钟声还在响着,但在他们是听而不闻了!

一连十天,郑徽步门不出。在他的感觉中,西堂以外,别无天地;西堂以内,则几乎把日子都忘记了。

这一天的天气特别好,晴朗、温暖而无风。阿娃坐在东窗下梳妆,郑徽在一旁看着。她的头发极长,坐在那里,发梢几乎垂及地面,映着满窗朝日,那闪闪生光的一头黑发,就像披着一匹缎子。

“这么好的天,到什么地方去走走吧?”阿娃说。

“好啊!”郑徽欣然答道,“我想到慈恩寺去看看大雁塔,回头再到大业坊太平观去瞻仰瞻仰姥姥出家的地方。”

“你可别跟姥姥说要到太平观去,她不愿意让人知道她过去的那些伤心的事!”

“我知道。”郑徽点点头,“我知道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你不肯跟别人说的。”

“对了!这算是你知道了我的心。”阿娃很满意地说。

她梳的发髻很费事,郑徽极有耐心地在一旁伺候着。在阿娃的妆台旁边,他现在代替了绣春的职务,而且很熟练了,知道什么时候要施膏沐,什么时候才用钗簪,一样一样准确无误地递给她。妆成以后,又拿一面铜镜,用他的衣袖擦拭得纤尘不染,站在她身后,让她前后照看,直到她认为完全妥帖,才把铜镜放下。这时往往手都酸了。然而他丝毫不以为苦。

为了要出游,阿娃特意换着了当时宫女所喜欢的胡服——窄袖紫色短衣,高腰羊皮靴,戴一顶貂皮胡帽,那又另有一种妩媚的韵味了。

“我今天要骑马。”阿娃说,宫女喜欢穿胡服,原是为了从驾时骑马方便,也只有在马上才能显出胡服的俏丽。

郑徽在江南,绝少看到女人骑马,更没有见过穿了胡服的女人骑马,所以对于她的主意,觉得很有趣。但他又怕她不善于控御,会从马上摔下来,因而踌躇着不敢表示意见。

阿娃却觉察到了,“你以为我不会骑马?”她问。

“要摔了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没有听说‘南人乘船,北人骑马’?”

“好吧!”他同意了,“牛五的那匹小川马很驯良……”

“不要!”阿娃很快地表示异议,“我要那匹大白马。前两天我到槽上去看过了,你的几匹马,只有那匹大白马好。”

“倒看不出,你还善于相马!”郑徽笑着说,同时对于她可能会摔下来的顾虑,消除了不少,因为他已发现她是懂马的。

于是,他们相偕到李姥那里,说要去逛慈恩寺。李姥欣然同意,叫人替他们准备了食盒和帐幕,郑徽的家童杨淮和牛五跟着他们去。

牛五是专门照管马匹的,对于服侍女人骑马,也很内行,他一手执着缰绳,把身子蹲了下来,让阿娃踩着他的肩头,然后用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左脚,使劲往上一送,阿娃已经轻巧巧地偏坐在马鞍上了,然后他把缰绳递了给她。

“谢谢你!”阿娃扬一扬手里的马鞭,又对郑徽说,“走吧,别老看着我,当心你自己从马上摔下来。”

郑徽报以微笑,一抖缰绳,他那匹枣骝马首先出了大门,接着是阿娃和仆从。出了平康坊南门,往东由东南门外南折,郑徽把马催快了些,阿娃也不示弱,紧靠在他右面,并辔联骑,直向慈恩寺所在的晋昌坊前进。

一路上抱着与他们同样的目的,到城南去逛慈恩寺和曲江的人极多。但街道广阔,虽然车如流水马如龙,却毫不显得拥挤。“何必开辟这样宽的街道?岂非大而无当?”郑徽这样在心里想。越往南走,越见荒凉,百步之宽的坦道越发令人感到没有用处。

忽然间,马蹄声疾,黄尘扑脸,郑徽看到迎面一队旗帜鲜明的官兵,五骑并列,疾驰而来,数一数总有上千之众,但因速度极快,也不过眨几下眼的工夫,就背道而驰了。

郑徽憬悟,玄武门的禁军,关系重大。大唐皇朝,开国一百年中,经过三次重大的宫廷政变,胜利的一方,都得力于禁军的支持。驰驱效命,若不是坦道荡荡,四通八达,便无法发挥威力。同样地,如果边地有警,京师遣军赴援,也要便于交通,才能做到“兵贵神速”。照这样看来,太宗皇帝营建长安的深谋远虑,实在不能不佩服。

他想得出了神,便照顾不到路上的情况。横路上穿出来一辆犊车——那头蛮牛可能犯了脾气,低着头一个劲往前直冲,驾车的汉子飞舞着长鞭,大喊:“让路,让路!”郑徽先没有注意,等他警觉,慌忙勒马,用力太猛,那匹枣骝马前蹄上扬,直立了起来,郑徽无法再在鞍上坐得住,一滑,从马后滑了下来。

阿娃和杨淮、牛五,赶紧都下了马,“摔坏了没有?摔坏了没有?”阿娃急得满脸通红,不住地问。

郑徽略略有些痛楚,为了安慰阿娃,他一跃而起,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笑道:“真是让你说中了,摔下来的是我不是你。”

大家看了他这样轻松的神情,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牛五重又上马,赶上去把郑徽的马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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