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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召淡淡回了我一句,一辈子很长。

我执拗地想要寻到答案,于是又问了一遍,所以你愿不愿意?

陆召垂着眼皮,沉默了许久才问我,你要同我一辈子?

是啊。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我要和你一辈子,绝不反悔。

陆召没回答,只笑着咬在了我的颈侧,留下了一圈久久不退的牙印。

裴修然,那你记住了,无论我是谁,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要同我一辈子。陆召扣着我的后颈,和我额头相抵,那双浅色的眸极其凌厉地投过来,是你把我拉上这条路的,你要负全责。

于是,我给自己戴上了红绳,带着满身的顾勇,跪在我爹妈面前同他们出柜了。

我被打了个半死,仍是不肯认错,也死不悔改。

我和父母的关系一直僵持着,直到他们死前,我们仍为了这件事闹得不快,带着硝烟地吃完了那最后一顿饭。

我连一句道歉都没来得及说。

也再来不及说。

现在想来,多半是老天爷都看不过我这个不孝子,要让我背着这终身的遗憾活着。

我在医院里住了三个多月,等我出院,我的父母已被他们各自的兄弟姐妹妥善安葬。

亲戚们因我是个同性恋而对我嗤之以鼻,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他们葬在哪里。

他们对我说的最多的是喊我滚远一点,不想我父母死后都不得安宁,被我脏了那一片安土。

我,身为独子,却连祭拜自己父母的权利都没有。

多可悲的一个人呐。

裴修然!呼吸!陆召厉声摇着我的肩,五指极其用力将我捏到痛。

他的脸从模糊到清晰,周遭的嘈杂也在一点点重新回到我的世界里头。我像是窒息之人重新找回呼吸一般,一口一口喘着粗气,再抵不住痛地折下身去。

陆召轻抚着我的脊背,安抚着我,没事了,修然。

我抓着他的衣服,抬头看向他,他微微一怔,覆手上来盖住了我的眼。

我见过自己深陷回忆面目全非的样子,便是如一头凶兽,赤红着眼,带着极其凶恶的眼神撕咬着身边的一切。

陆召凑得愈发的近,揽着我的肩,不顾我的挣扎将我压在怀里。他的体温一点一点隔着胸前薄薄的衬衫衣料透了过来,钻进我冰冷发僵的身体里。

他用了我从未听过的最为温柔的语调,轻声对我说:裴修然,告诉我,你哪里痛?

第9章 、冲突

(9)

我撑着前座想要将身体立起来,却抵不住后腰的刺痛,只得绷紧了身体狼狈停在中途,才没让自己重新折回去。

裴修然,告诉我,你哪里痛?

我好笑地看着陆召反问:怎么我告诉了你骤然的抽痛让我咬牙顿了顿才能继续把话说完,你能替我痛吗?

陆召苦皱着眉扶住我的肩,都疼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咬人。裴修然,你啊

我截了他的话质问道:陆召,你为什么又要出现?

陆召似是在按揉我僵硬的腰际,他的手从我有知觉的地方往下顺着,一点点变得模糊最后消失,周而复始。

我后悔行不行?陆召叹气,我忍不住了行不行?

我不屑地轻笑一声,陆召,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唱什么苦情戏的剧本?当初当初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你后哪门子的悔?

我一挣扎,身体就反抗得更厉害,连带腿都有些痉挛。陆召半圈着我,不让我乱动,一双浅色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很久,才缓缓一闭。他将头轻轻靠过来落在我的肩上。

他说:修然,我有点累,我们过会儿再谈。

陆召向来知道如何制我,他是聪明的,以沉默来止住了我对自己和对他的攻击。

我们就保持着如此别扭的姿势一直到下车。后腰的痛始终不肯消停下去,好在也没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只是让我没法坐直,只有半弓着身才能让我好受一些。

我抱你回去。陆召的手被我打掉后,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他眼里满布着红血丝,声音也比之前更沙哑。

我费力地搬动自己烂泥一样的下半身,每次挪一点摇摇晃晃地坐到车门边上,将两条腿甩到车门外后,我对着司机道:师傅,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轮椅吗?

好的好

司机还没说完,陆召已经直接把我抱了出去。后车的洛丘河也到了,见状赶紧跑了上来。

我大力攥着陆召的领子,寒声道:放我下来!

陆召根本不搭理我,吩咐洛丘河帮我把轮椅擦干净再送回房里。

陆召!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往陆召脸上挥拳。

裴修然!陆召也跟着提了些音量,看着别人担心你,让你很有成就感?还是为了你那该死的自尊心,非得咬死了那点痛那点伤来硬撑到底?

我笑起来,自尊心?陆召,我在你面前有自尊可言吗?你做任何决定之前有问过我的感受吗?

陆召脚步一顿。

也是,陆大总裁你身体健全,怎么会懂我这种人的感受呢。我戏谑地掀起嘴角,你只是觉得我不方便,就纡尊降贵地冲我伸出援手,来拉我一把。不管我需要还是不需要,你都觉得你是为了我好。

但是,陆大总裁,我是个半身瘫痪的人,我感受不到我的下半身,你几次三番抱我,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

我就像是被人吊在了半空!不断起伏的胸腔出卖了我的冷静,让我的嘲讽听上去恍若是一声声的责备,我不靠视觉根本没有办法确定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你就算中途放手

我不会放手。陆召打断我,将我搂得愈发紧了些,所以你不必悬着心,也不必觉得不安。

那一瞬间,我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我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被陆召不痛不痒地包裹住了那裹挟着劲风却早已皮开肉绽的拳。

陆召把我放在他的床上,我只得双手反扒着床头架才勉强稳住自己摇晃的身体。再肥大的裤腿此时也藏不住双腿的病态,布料贴服在腿上,勾勒出我那突兀的膝盖骨和已经有些萎缩显得愈发细瘦的腿型。

绑在左大腿的尿袋也无所遁形,显露出了十分眨眼的轮廓。

我恶嫌地移开眼,只当那并非自己的身体。

陆召,你什么意思?

陆召抱着手,倚在玻璃窗前道,我方才在车上是真累,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我死盯着他,抵着床架的手不自禁地握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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