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身造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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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到站停车,常韧把羽绒服的拉链拽到下巴边,耳机里播放着忽左忽右今晚更新的节目。这期关于艺术品交易的内容让他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人,这个自己全然陌生的领域,她恐怕算是半个行家了。

刚刚从大路拐进小巷,长阶前的那棵榕树下,就坐着他方才念及的女孩。

常韧的脚步一顿,他摘下耳机走向她,女孩站起来,扯起一个勉强的微笑。

“还是想要,正式和你道别。”

高阳依直视着常韧,眉睫似漆的深邃目光中幽幽流淌着他一直清楚的渴望。

常韧低下头,他接不住那片闪耀的波光。“嗯,祝你以后……一切都好。”

深深吸进冬夜的冷风,高阳依捏住手指,看着他回避的样子,是预料中的反应啊。

父母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要求她提前回到致夐准备参加期末考试。这一个月来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热切,但她能够感受到,对于自己即将离开的事实,他也有所失落。

只要他愿意挽留,哪怕她争取不到留下的机会,她也不会放弃和他的关系。

虽然,他们之间,从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最后陪我玩个游戏吧。”

常韧抬眸,单眼皮下的狗狗眼中露出疑问。

高阳依的视线转向身后陡直的阶梯,夜色下长得看不到尽头,仿佛通往天堂的巴别塔。

“剪刀石头布,看谁先登顶。还有……上去之后,会不会下雪。”

她没有说明输赢的奖罚,但常韧心中却生出莫名的期许。“好。”

他低笑着与高阳依并肩走到台阶前,他们双手藏到背后,在最后一个布字下落同时出招。

这个游戏没有窍门全凭运气,就像待会能不能下雪,也全赖天意。

每一次伸出手掌的时刻都有着不亚于前次的紧张,手指变换之际幼稚的笑脸洋溢,他们不分上下地紧追着彼此的距离,从低端看来漫长的阶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尽头。

高阳依赢得了最后的两步之胜。她只笑了一瞬,就仰起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

“可惜没有雪。”

常韧一步踏上两级台阶,站到她身旁。

“如果下雪了,你要做什么?”

她的面颊像雪一样纯净。笑起来弯弯的眉眼与唇线的弧度勾勒出他所见过最美的画幅。初见的惊艳只是浅浅的心动,后来她充满活力的自信与偶尔受挫的沮丧,才将一个鲜活的她更深的印入心房。

如果她本来就在他的世界,他不会惧怕那些嘲讽的调笑,也不会让她担任主动的那一方。

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抓牢了,她就不会跑掉。

可她仅仅是,短暂的路过他的世界而已。

他多想喜欢她,他正在喜欢她,他只是不敢要她的喜欢。

“我要吻你。”

少女神情严肃得仿似不在说那样旖旎的字眼。常韧憨涩地眨着眼睛,欣悦、腼腆、犹疑的情绪在心内不住翻转。

从前她再怎样外露也不过是些暧昧的暗示,那时他尚可以装傻避过,好像只要他们都不承认,藏在心底的感情就不会滋长。

她为什么要现在说出来呢?明明不可能再和他有以后了啊。

高阳依想由天意决定她初恋的结局。

现在天意明了,她本该落寞收场,但她终是不愿抱憾离去。

至少要对他坦诚心意,哪怕仍是无动于衷的回应。

常韧又低下了头。高阳依揉揉被风吹得有些干涩的眼睛,尽量以轻快的声调正式告别:“希望,以后能再见吧。”

她挥着手踏下与他一起走上的阶梯,步子还未落下,常韧一手搂住高阳依将她带近自己,另一手捧起她的脸,不再闪避的双眼中是能将她融化的缱绻。

能不能在一起,会在一起多久,那些没有答案的彷徨此刻都不再重要。

常韧青涩的俯首贴上女孩的唇瓣,高阳依圈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回应,唇与唇的厮磨扯动着越来越乱的心弦,柔热交迭的气息中满溢着甜蜜的酥麻。

榕树下的人影记录着阶梯上少男少女的初吻,少年人单纯的爱意不仅能燃亮冬夜的冷暗,还更容易,激起炽盛的火光。

虞越每天都去看望丁可英。她的事情已经被孔韬宣扬的人人皆知,校方本欲通知她的父母,但被她阻止了。

虞越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趁机让父母知道实情给她维权,丁可英低声道:“没用的。D班有个女生就告诉了自己父母,可她爸爸却让她闭紧嘴巴,说他们不能被这样的丑闻影响。还让她……最好争气点,那叁人,随便套住哪个都行。”

这是一场男权对女性的全面围猎。施害者的权力结构与校方紧密相连,致使他们可以无需顾虑后果的自如作恶。而本应作为受害者庇佑一方的男友、父亲,也都毫不迟疑地选择牺牲受害女性,以达到维护他们尊严甚至提升权力的目的。

在男权世界中,女性从来只作为没有自主意识的猎物而存在,他们只关心猎物是否值得猎捕或用以置换其他物品。女性背负着男人的姓氏与父系的联结交易,她们被迫传承着男权体系的稳固,自身却永远都是被排除在外没有身份的空无。

“我爸知道了,只会直接把我送出国。因为我不管转到哪个学校,流言都会如影随形。比起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我宁愿留在这里。”被抛弃的恐慌导致受害者更加依恋造成她伤害的困境,虞越握着丁可英的手,给予她少得可怜的温暖。

当初那句安慰现在看来可笑又无力。如果大环境好不了,她能好起来吗?

钟訚对虞越采取了放任策略。由着她搬回宿舍,顺着她逃避自己,看似让她脱离掌控,但虞越知道,她们,依然处于他的窥视之下。

要怎么去挣脱一张密不透风的铁网?

很多人不愿为此付出遍体鳞伤的代价,于是就被驯服得安于在网内偷生。

戚况周不正是这样训诫她的吗?放弃执着,归顺那个可能是爱自己的恶魔,心甘情愿地去当受他独宠的幸运儿。

只要虞越足够眼盲心黑,她的确可以轻易地失去自我。

戏剧社传出的爆炸新闻冲散了丁可英的丑闻。

大家纷纷向戚况周和虞越探知内幕,作为学校里与戏剧社长关系最亲密的两人,他们一定知道高阳依为什么自杀。

虞越脑袋发懵的拨打高阳依的电话,E班戏剧社成员在一边道:“没用啦我们早打过了,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虞越冲到A班,不见戚况周,她直直看着钟訚,张开了嘴却什么都不敢问。

钟訚牵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拉着虞越走出教室。“高阳没事,我带你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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