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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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眯眯地看着李惊风,把李惊风看得先偃旗息鼓。

行行行,我不说了!他摇头叹气。

贺洗尘从怀里取出北疆的地图,上面详细标记着各座城池的攻防情况。这张布防地图要是流出去,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从去年开始,北狄军队开始频频犯边,特别是今年年头,在杀虎口这里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战役。

李惊风也严肃起来:我研究过这场战役,作战风格和当年一个叫貊息的北狄王子十分相像前方佯攻示弱诱敌,掩护侧翼进攻。啧,和他的成名战简直一模一样!不过打到一半他好像被他老子抓起来,一杯毒酒毒死了。

敌国的不幸就是己身的幸,谈不上道义不道义,各自为战而已。公亮曾说,不出十年,北狄必定卷土重来,对方折了一个大将,他当然高兴。

三年前北狄的王死了。贺洗尘扶着额头,若有所思。

李惊风说道:有什么蹊跷么?他死的那天我还大宴三天,以慰我众位兄弟在天之灵!

北狄宰相作乱,拥护北狄王的侄子涅罗上位,听说政治清明,手段高超,还是个颇为贤明的君主。阿父,你说当年那个貊息王子会不会就是如今的涅罗?

李惊风瞬间皱紧眉头:你的意思是

我本来也没这样怀疑,只是宋明月曾告诉我,现任北狄王姿容俊美,就是声音粗哑难听,不堪入耳。我在茶楼里喝茶时,与一些走南闯北的货商有过接触,也曾聊过一些北狄的「传言」,刚才又听阿父那样说,才有这样的猜测。贺洗尘摇头笑了笑,宫闱秘闻啊终究只是猜测,须得阿父与他交一次手,才能断明真假。

管他是不是貊息,来一个我打一个!北疆形势不明,不出一年,开战势在必行。李惊风断言道,又叹了口气,朝中党争越来越严峻,今年的状元跟云起沾亲带故,太子党拔得头筹,也不知道杨子厚那厮会如何反击。

静观其变。贺洗尘只说了四个字。

李惊风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哎儿子,你和那个宋明月走那么近,是不是能发展出些什么?

朝中局势日益紧张,宋严心中也颇多苦闷,他与恩师范惟正在朝堂上有些理念不合,最近时常争吵,心烦意乱之余只能找贺洗尘倾诉一二烦忧。

两人曾于清明时节把臂同游,听雨寻幽,也在月上高楼时,焚香抚琴,同声相应,如鱼得水。若说情意,也只是无关风花雪月的惺惺相惜之意。

贺洗尘端起茶杯,斜了他一眼。李惊风顿时噤声,却还不死心,纠缠道:那位时常来找你下棋的小公子呢?他阿父随太史令是个清贵的,想来养出来的儿子也不差。我瞧着他与你挺般配。

五年前那次云起对局之后,随去之有时会找他对弈,下完棋也不耽搁,直接走人,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公子。他们只偶尔在棋艺上有些交流,贺洗尘真不知道这老头是从哪看出他俩般配。

只能长叹出声:老李头你是饿昏头了吧?沉舟就在外面,让他做些夜宵来补补脑子。

李惊风摸着下巴思考片刻:淮山排骨汤怎么样?

甚好。他提高声音喊了一句,沉舟!

***

杨惇的反击比他们预想的要来得快一些。

七月,御史台上书弹劾太常寺卿张止,指证其诗包藏祸心,暗讽时政,不满当今天子。众人求情无果,张止被抓进大理寺刑讯。十三天后,张止被贬郎州。

天色还未大白,雾蒙蒙一片,整个长安城还在沉睡,只有城门旁卖鱼的不舍昼夜。张止撩起车前挂帘,最后一次回望巍峨的城墙。

两天前他遣散家仆,简单和朋友学生告别,并且嘱咐了不必相送。毕竟被指不满天子,也没人敢公开为他送别。他理解,也不希望有人因为一时意气而断送前程。只是,终归有些伤怀寂寥。

走罢!他放下挂帘。

太阳从远处的山峰探出一抹橘红,马车碾过烟尘滚滚的沙石路,悠扬的笛声穿过薄雾,回荡在空荡的街道,同时传到张止耳中。

张止忽然颤了颤,打开窗户回头望去

城墙头上,贺洗尘披头散发,显然是匆忙赶到。他手中捏着一管竹笛,附在唇边吹奏,宽袍大袖,在风中雾中,缥缈无定。清越的笛音不见丝毫惆怅,反而恣意豪气。

不吹《杨柳枝词》反而吹什么《少年游》,我这把年纪还能是少年么?张止忍不住槽了一句,却忽然慢慢地释怀了。沉浮朝堂几十年的沧桑和感慨,最后化成古人一曲舒朗旷达之词。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

长沟流月去无声。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闲登小阁看新晴。

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唱得不好听,但别有一番豁然。

衰老的嗓音和着笛声,在尘土和日光中逐渐消散在天涯。

直到城墙被树影遮盖,张止才坐回车内。

也罢!莲动小友,老夫去去就来!他拊掌大笑,下一秒忽然落泪而泣,待老夫回来,再与你酌酒莳花,同醉山河间。

第32章 且行乐 ㈨

城头上, 贺洗尘怅然放下笛子,朝一身藏青劲装的杨钧说道: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他没想到张止走得这么急,大早上天还没亮,衣服来不及穿好便匆匆赶去送行。半途先折去相府, 生拉硬拽地把杨钧拖起来,借用他手里的一点点权力才让他登上城墙。

杨钧的一双锋利剑眉拧着,不说话的时候十分威严。他变得成熟稳重得多,不再是年少时动都不动就骂人打人的性子。

你这样做会惹怒很多人。第一个惹怒的就是当今圣上。

与我有什么干系?贺洗尘的回答很有纨绔子弟的做派。

就算让李将军难做也无妨吗?杨钧问道。

贺洗尘看了他一眼:我阿父向来疼我。

还是老样子,有恃无恐得很。杨钧想起在国子监时, 这个家伙看着斯文安静, 却总是和他们一起捣乱, 不就是仗着教谕们舍不得罚他。对了,唯一一次和他们一起被徐祭酒罚跪三省室,还饿得偷供奉给孔圣人的馒头吃。

五年前尚书府的随去之提出退亲, 他恼怒之余,更多的是欢欣但离开国子监后他很少见到贺洗尘, 一者是公务繁忙, 一者到底患得患失,却也听过不少他的流言蜚语。什么宋明月,什么阿绯公子, 每次听了都让他火冒三丈。

不准有下次。也不知道在指哪一方面。

是贺洗尘拖长声调,袖子一甩, 戏谑地施了一礼, 小生这厢谢过杨大人了。

杨钧不禁弯起嘴角, 却见贺洗尘忽然对他笑了一下,顿时窘迫地别开眼睛。

他早知道自己不是贺洗尘的对手,却没想到轻易被他这么一个笑容弄得溃不成军。

以前没见你这么听我的话。杨钧冷下眉眼说道。

总听你的话不显得我很掉价?贺洗尘双手抄在袖子里和他一起慢慢走下城墙,林沉舟牵着马车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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