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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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宁一怔, 似是突然间才醒悟到回头后路上就唯有自己一人, 懊恼道:“哎呀, 我忘了。”

她的话音未落, 苏蔷便已从袖笼中拿出一方帕子来递了过去,无奈道:“就知道你这个路痴记不得,这是从浣衣局过来的路线, 以后若是来找我都要带在身上。”

织宁接过,见上面的路线竟不是用笔墨写上去的,而是用针线刺绣而成,每个岔路口都用黑线特地标注,延伸出来的每条路颜色又各有不同。

如此一来,只要不丢,这图便不会被轻易毁损。

“你只需沿着这条绿色的路线就可以回去,”苏蔷解释道,“虽然也有其他路可行,但我怕太复杂反而会让你看得糊涂,所以便只画了这一条,倘若你迷了路,便问问旁人。”

织宁鼻子一酸,竟险些要哭出来:“阿蔷你对我真好……”

苏蔷也心里难过,面色却依然挂着清淡笑意,嘱咐她道:“好了,该回去了,虽然石袖准许你来送我,但也不能太晚,免得落人口舌。”

织宁点了点头,将肩上的包袱放在了她手上,不舍道:“阿蔷,你要万事小心,我看宫里头的人不比咱们琉璃,可都厉害着,你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

苏蔷默然点了点头,笑吟吟地扶着她的肩膀转了方向,道:“我知道阿宁最是疼我,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

直到织宁一步三回头地转了弯再也看不见,苏蔷脸上的微笑才缓缓退去,忧伤仿若山间腾起的白雾,朦胧又清晰。

“既然舍不得,为何还要忍着?”

身后蓦地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将她堪堪惊了一惊。

许是她方才太出神,竟没有发觉云宣何时到了身后。

她慌忙屈膝行礼,右肩上装着书卷的包袱顺势滑落到了肘部,沉重压得她不由地闷哼了一声。

云宣垂眼看着她,眸底染上几分笑意,伸手将她的包袱接了过去:“倒很少见你有如此惊慌所措的时候。”

一向沉着稳重的她站起后竟低声回了一句:“我是被将军吓到了。”

“看来的确心情不好,”云宣轻笑一声,“既然如此,为何方才不与她多说些话?以现在的时辰,再过两刻明镜局才会开门。”

“离别之伤不过只是一时,越是拖沓便越是痛苦,多留她片刻又有何益?”望着织宁离开的方向,苏蔷低垂了眉眼,语气清寡,却浮着淡淡忧伤,“早晚还是要分别。”

云宣侧头看她,眸光深沉,默然半晌。

她年岁不大,却心性沉稳,竟连自己的喜怒哀乐也都时刻束缚着,想必曾经也经受过不少磨难吧。

“将军怎会在此?”片刻后,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公文纸袋,苏蔷问道,“可是来明镜局有公事要办?”

“哦,算是吧。”云宣似是才意识到手上还拿着公文,低头扫了一眼,“没想到来早了些。”

苏蔷自是不信他是不小心来早了,但也并未多说,只淡然地应了一声。

“既然来早了,不如我便与你说些有意思的事情。”云宣随意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保命。”

苏蔷不知他是何用意:“什么事?”

云宣看着她,似笑非笑:“有很多东西是明镜局不会教给你却性命攸关的,若你求我,我可以考虑指点你一番。”

苏蔷只迟疑了瞬间,便要屈膝下跪。

若是换做旁人,怕是要么恼羞成怒要么怪他不近人情,云宣不料她会如此听话,忙伸手虚扶了她一把,笑道:“这次倒是你吓到我了。”

她的眉眼中终于多了几分笑意,但神色看起来却甚是诚恳:“既与性命攸关,求一求是应该的,将军既然不受,若吃亏可怪不得我了。”

云宣无奈轻笑:“与你讲交易,我吃亏是应该的。”

明明与他相见也不过才片刻,但不知为何,她的心情却似开怀了许多:“将军想告诉我什么?”

他沉吟瞬间,问道:“你来宫中也有段时日了,想必也对宫人各司局很熟悉了吧?”

“除了明镜局与主子各宫的宫人,宫中还有六局一省,六局中的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都是宫女任职,而内侍省又有六监,都为内侍。”苏蔷微然一笑,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将军该不会只想与我谈论这些吧?”

“自然不是,这些我不说,你也早就清楚了。”云宣毫无意外地道,“但你可了解京城的四大世家?”

苏蔷一怔,轻轻摇头:“听说过,但并不清楚。”

“京城有云、沈、肖、崔四大世家,不仅门第世代为官,而且肖家与崔家还有爵位在身,”云宣道,“沈家长子沈熙是未来驸马,当今皇后便是崔国公府上的嫡女千金,另外,肖侯府虽然近年来在朝堂上鲜有动静,但肖侯爷的门生遍布天下,也是名声显赫。至于云家……”

“将军的义父户部尚书云枕山便是云家掌事,对不对?”苏蔷接着他的话端道,“关于云家,我倒是有所耳闻。”

虽然她并未言明是他之故,但云宣却似乎早已知晓原因,只是无声一笑,但笑中却似是有几分自嘲转瞬而逝:“除了这四大世家,向家在京城中也声威颇高。向东灼向将军与他的胞弟向东英虽出身布衣,但在沙场征战几十年,立下汗马功劳无数,如今卸甲归朝,一个是当朝丞相,一个是兵部尚书,而他们的胞妹向晚便是向妃娘娘,所以向家也算得上当今的名门望族。”

苏蔷想了想,道:“那位向家小姐,我好像曾经见过。”

“这些人都出身显赫,只一句话便能惊天动地,谁都开罪不得,无论是皇后,向妃,还是肖侯府在明镜局当差的千金肖玉卿,”默了一默,云宣侧头看向她,语气凝重,“更何况,他们几乎都与夺嫡之争有关。”

所有的铺垫,想来都是为了最后一句。

苏蔷微蹙了眉,迟疑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朝堂后宫向来休戚相关,朝堂一动,后宫风波便起,而后宫虽只是低语,尾音却能在朝堂回响三日,这个道理你一定要谨记于心。”云宣解释道,“天家夺嫡向来凶险,局势复杂多变,如同一场风暴,一旦触及便不可脱身。而明镜局与轻衣司还有所不同,不仅掌管宫中刑狱,且与各宫来往甚密,一着不慎便有可能陷入险境,即便独善其身也不一定能保全性命。皇后与太子亲厚,柳贵妃却曾受二皇子逸王恩惠,她们又为了争宠更是针锋相对,而你本就是被睿王从琉璃别宫调入宫城的,在旁人眼中已是立场有偏,此次被调入明镜局虽是皇后特准,但毕竟是柳贵妃亲自推荐,想必以后你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苏蔷听他细细道来,终于明白他所说的性命攸关是什么意思:“将军是怕我卷入夺嫡纷争中?”

“你不去招惹麻烦,但有时候麻烦却会主动招惹你,既然是人人避而不得的纷争,你自然也不会幸免,”知道她一点即透,云宣声音低沉,简明扼要地道,“最重要的是,难得糊涂。”

她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自己是否领悟了他的意思。

宫中妃嫔为争宠已是风波不断,再加上夺嫡之争怕是更有暗潮涌动,既然独善其身不可能,便只能以糊涂自保,不结党不附亲。

对云宣深深行了一礼,苏蔷感激道:“多谢将军指点。”

他微微一笑:“苏姑娘聪慧,以后自会守得住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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