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与烂柯人 第4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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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是因桥?”

陈烟桥等她看画的功夫,已经点了一支烟夹在手里,吞吐了一口烟雾才回答她。

“湄是水,她爸妈迷信,曾说我们水火不容,我就去了火字。”

成了因桥。

“这样就行了?”

“我的名字,是因为一位版画家的笔名如此,本来就和命中的水火无关。后来她父母还要了生辰八字去算,便没说什么了。”

刚才来的时候墓碑一尘不染,倪芝猜是余婉湄室友拭过尘。

因为纸钱化作灰烬,被风拍得粘在墓碑上。陈烟桥叼着烟,又半跪在墓碑前,拿带的抹布细细地擦,免得把那一行字的颜色擦掉了。

恰巧倪芝是听过这句话的。

诗人叶芝的墓志铭。

她低声念了一遍,“冷眼一瞥,生与死。骑者,且前行。”

“湄姐喜欢叶芝是么?”

陈烟桥擦完最后一点儿灰烬,盘腿坐回来,膝盖上都是尘土。

他冷眼看她。

倪芝毫不退缩。

陈烟桥的眉心皱了又松。

余婉湄爱读书,他偏不喜。

只有一点,他写得一手好字。

余婉湄读了什么好诗好词好意境,不止央他抽空画一画,还想看他手抄诗歌情书。

他犹记得,余婉湄喜欢叶芝,是因为那首诗《当你老了》。

年轻人怎会怕老,他刻意将两人画成七老八十的模样去逗余婉湄。

余婉湄不满,“你看人家老头子,都是留胡子的,你还把自己画得这么帅,我就满脸皱纹。”

陈烟桥指了指,“我就没皱纹?那是老子本来就帅,老了以后还是一堆小老太太当你情敌。”

余婉湄见他再说下去,一副流氓姿态,收了话题,“我才不想变老。”

一语成谶。

倪芝察觉出他的低落,陈烟桥蓄胡子时候,让人觉得他能受得住这份苦,刮了胡子,好像受了不能承受之痛。

她把画叠得整整齐齐放回原位。

“那你再陪一会儿湄姐吧,我不打扰你。”

陈烟桥开口,“不用。”

他接了画,“我该说的,画的时候就同她说过了。”

他把烟头碾灭了,把画纸的一角点燃,又扔进铁桶里。

最后把几个木雕摆在墓碑前。

倪芝只敢远观,不敢再近看,怕惹他低落。

反正他既然重拾了刻刀,总有机会能再见着他动手的。

陈烟桥站起来拍了拍尘土。

“走吧。”

他话音刚落,刚才上两层放鞭炮那户的孝子贤孙,在墓前磕了几个头,说话声音清晰可闻。

“这回是赶着中秋节回国。爷爷,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看您了,只能在洋鬼子的地方给您烧纸放炮一样不少,保佑咱生意兴隆。”

“孙子今儿最后给您再放三响,没烟都要给放出青烟来。”

倪芝想替他拿起来要还给管理处的铁桶,她刚摸上去,就觉得余温犹在,一半儿是烫得一半儿是吓得,松了手。

两人没说话,这样吵闹的鞭炮声里是听不见讲话的。

陈烟桥看她一眼,用左手接过来。

再回头看一眼墓碑,半侧着身,两步才一台阶地下了山。

墓地本就在郊区,两人坐公交来,又沿原路返回。

辗转到最后一趟不用转车的公交上,天色已经渐暗了。

陈烟桥来时手里负重,去时只有一个空袋子。不知为何,到最后连自己都放空了。

再醒来的时候,眼皮灌了铅一样重,公交早就过了站。

稳当当地停泊在终点站,是个小型停车场。外面尽数暗下来,黑漆漆的墨色秋夜里,稍远处才有路灯。

陈烟桥揉了揉太阳穴,车里空荡荡的就他一人。因为车里有橘红色的灯光,比外面亮堂些,于是照着见旁边玻璃上映出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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