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娇俏 第26节(2 / 2)
她不敢再说下去,以袖掩口,用气声道:“可是王妃,是陛下的亲弟媳,这……”
连翘翘顿时明白了吴嬷嬷的顾虑,一时心荡气促,五阴炽盛。她揪紧绡帕,思虑良久,思及雁凌霄俊美的眉眼,和昨夜床笫之间的耳鬓厮磨、温言细语,忽而恍然大悟。
“吴嬷嬷不必忧虑。”连翘翘道,“世子人虽在宗正寺,但从未受皮肉之苦,还被仔细伺候着起居、饮食,如此一想,能让宗正寺客气相待的人,除了陛下,又会有谁呢?
嬷嬷,陛下他一定心知肚明世子的身世。我不敢揣度圣人的心思,但是嬷嬷,虎毒尚且不食子。陛下既然不怪罪世子,那么眼下定缺一位能证实世子身份的人证。我明白,嬷嬷担心家里人受连累,但嬷嬷何不想想,给陛下递台阶,让天家父子团聚,这是何等的恩德?旁人想修还修不来呢。”
她说得口干舌燥,恰逢红药端茶进来,就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清爽的散叶茶。
吴嬷嬷沉默良久,黑蚕似的眉毛颤了颤。她握住连翘翘的手,低声说:“老奴省得了。”
“嬷嬷大恩,我和世子都会记在心上,不会让您受了委屈。”连翘翘长吁一口气,扶起吴嬷嬷,“您打点好家里,今日就随我去拜见长平侯。”
“长平侯?”吴嬷嬷讶异。
连翘翘心下惶惶,有几分紧张,但仍是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她弯起嘴角,柔声道:“一切都是世子的吩咐。咱们去拜会长平侯,再由他带咱们去求见皇上。”
第31章 ??良娣
天色昏蒙, 一行三人赶在入夜前入了长平侯府。
长平侯已过知天命的年纪,不过两个月,就比正月灯宴时老了许多。他须发皆白, 双目黄浊, 见到连翘翘却眼前一亮,老泪纵横。
“连夫人, 老夫久候多时,您总算是来了。”长平侯引她们进去,还让侯夫人差遣丫鬟为她们准备入宫的衣裳。
“多谢侯爷。”连翘翘福身道, “此番若是能让世子顺利脱困,事后世子殿下定会记得侯爷的好处。”
长平侯摆摆手,唏嘘道:“老夫也不图这些,不过是报世子救命之恩罢了。”
茶水陆续呈上, 长平侯坐在上首, 缓缓告诉连翘翘,早在一个月前, 世子就对如今发生的事有所准备,也预料到陛下不会深究他的罪责。
连翘翘的罥烟眉轻拧:“侯爷, 既然陛下和世子都明了彼此的身份, 为何不早些时日认回世子?何必多此一举, 让世子白白受一回委屈?”
长平侯讪讪道:“老夫不敢妄言,只是依老夫浅见,世子先前在皇城司如鱼得水, 坐山观虎斗岂不美哉?”
连翘翘听得一脸茫然,杏眼眨巴几下, 反问道:“所以, 是世子不想认皇上?那陛下闹这么一出是想……”
“嘘。”长平侯被她两句话吓得腿栗股栗, 树皮一样苍老的脸皮抖了又抖,“夫人,圣人的心思岂是我等能够揣度的?”
他唤侯夫人进来,让她领连翘翘等人去客院休息,养足精神,天一亮就随他进宫。说罢,脚底抹油似的走了,生怕连翘翘又说出句惊天动地掉脑袋的话来。
白露暧空,月落参横。
马车辘辘而行,连翘翘揭开车帘一角,见恢弘的宫城在熹微日光里,宛如蛰伏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就能将人不带骨头地嚼碎,吞吃入腹。
起先她还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可马车越靠近东华门,心跳就越剧烈,身上的华服如枷锁般挤压周身的骨骼。
她不确定,见了皇上能否顺利将雁凌霄从宗正寺解救出来。更不确定,如她一般身份低微的人,知晓了天家父子的秘密,能否保住小命。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雁凌霄,上了雁凌霄的贼船,哪还有下船的道理?连翘翘扼腕,越想越后怕。
宫城外响起首陀、行者敲击梆子报告时辰的声响,日头彻底从城墙外冉冉升起。
连翘翘扶着红药的手腕下车,脚下踉跄,险些崴到脚踝。
红药忧心忡忡道:“夫人可还安好?”
连翘翘长吁一口浊气,站稳脚跟,松开红药的手:“一切都好,该说的不该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姐姐在东华门外候着,若是午时过后,我和长平侯都没出来,你就去找何缇骑,让他带你去宗正寺,请世子爷示下。”她敛眉正色,颤抖的指尖蜷缩进袖中。
“不会有事的。”连翘翘安慰红药和吴嬷嬷,又像在自言自语,“世子都安排好了。”
宫里规矩大,连翘翘和吴嬷嬷被宫门守卫查验过身份,又让女官从头到脚检查过一遍,确认没有夹带禁物,才请她们在东华门内一处偏殿的耳房里等候。
这一候便是两个时辰。耳房闷热,连翘翘捻起绡帕一角拭汗,握住脸色苍白的吴嬷嬷的手,和她的手一样发凉。
吱呀,一位方脸阔额的紫衣太监推开门,面上带着谦和客气的笑:“夫人,嬷嬷,陛下正与长平侯吃茶呢,听说夫人来了,特特儿遣咱家来请。”
“敢问公公贵姓?”
紫衣太监微笑:“不敢言贵,鄙姓敬。夫人随我来吧。”
“哎,多谢敬公公。”连翘翘双手交叠在腰间,道一声谢,不敢多说多问,垂下头紧跟在后面,余光瞥见两侧褚红的宫墙向身后蜿蜒。
身在其中,才觉出宫墙之高,而她与墙根下慢腾腾爬行的虫蚁无异,每走一步,都须耗费极大的勇气。
敬公公见她脸色不好,手揣在袖子里,笑道:“夫人且松一松弦,陛下宽和,不会为难您的。”
“多谢公公提点。”连翘翘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和吴嬷嬷一道在文德殿外候了一盏茶的时间,敬公公终于从殿内出来,宣她们进殿觐见。
一进殿内,就闻到自金狻猊中缕缕飘散出的杜若冷香,以及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
连翘翘胆子小得针尖大,什么也没看清,就闷头跪拜下去,声音细若蚊吟,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小鼠:“民妇连氏叩见皇帝陛下,祝陛下万福金安——”
端坐上位的皇帝咳嗽几声,接过紫衣太监的茶润喉,方才冷嗤一声:“前些日子霄儿闹得满城风雨的妾室,就是你么?”
“臣妇有罪,辱没世子声名,请陛下宽恕。”
连翘翘梗着脖子,冷汗自鬓角滑落,悬在下巴尖上,再嘀嗒掉在金青色的石砖缝里。
皇帝胸膛几度起伏,像是喘不上气,声音嘶哑:“罪臣雁凌霄已非沂王世子……你也没资格为他求情。”
话说到这个地步,连翘翘退无可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望一眼袖手闭目盘手串的长平侯,一股脑将吴嬷嬷所说的雁凌霄身世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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