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2 / 2)
“菁菁!”朱台涟忙追出来, “二妹夫他……”
“你住口!”何菁回身朝他喝道, “乱喊什么?钱宁路上没嘱咐过你?”
关于邵良宸的去向钱宁没说实话,但至少告诉了朱台涟对他的处置方案,从此是不能再叫外人知道“朱台涟”这个人仍活在世上的。
朱台涟猛醒过来, 忙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是想说……”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何菁再次截住他的话头, “你知错了?”
“我自然知错了,”朱台涟心酸不已, “我这些天早已悔不当初,若早知会为你们惹来这些麻烦, 我当初一定不会那么做!”
何菁干笑了一声:“哈,好难得呀, 可惜我怎么不能信呢?若非……”她迟疑了一下,先朝候在旁边的一个家丁和一个丫鬟吩咐:“你们先退回门房里去等着。”待那两个下人走开,何菁才拿手指戳着朱台涟心口, 控制着音量接着道:“你说说,要是现在刘瑾还倒不了,你真能放弃,不再搭理他了?”
朱台涟叹息道:“你当我这些天都白过了?外人谁生谁死,哪里比得上自家人重要?为了外人坑害你们,这种傻事我是绝不会再干的了。”
何菁眨巴着眼睛,这一回才是真觉得好难得了,可见他们三个串通好了整二哥这些天没白整,还是心理攻势比体罚更有用啊!
朱台涟见她没说话,便道:“我知道现今说这些已经晚了,二妹夫他……唉,还有没有什么挽回余地?”
何菁平平淡淡地道:“钱宁说他会帮着想办法,或许过些日子皇上气消了,还是有希望的。”
朱台涟听她语调不像有多悲观绝望,想来是真有希望挽回,心就跟着松了些许,又道:“那你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我可以做来弥补你们的?”
“你呀?”何菁手里转着圈轻甩着一根丝绦,像买牲口似的左右看看他,“就等着当牛做马报答我们吧。”说完就唤出那两个下人,自己转身走了。
朱台涟见了她如此轻松愉悦的状态,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去辽东二十年都回不来”,怕是假的吧……
东莞侯府的下人自从经历了那一次男主人的大清洗与女主人的集中培训管理之后,其实已经老实多了,再没人敢于偷奸耍滑,对主人家的私密事也没人敢出去乱嚼舌头。
其实在这里想要替朱台涟保密很容易,因为整个北京城内知道东莞侯夫人就是安化王二小姐的本来就寥寥无几,还都是锦衣卫里担任要职的保密工作者。在东莞侯府里,就连武德与尚未回家的何云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有关夫人凭空冒出来这个二哥是个什么身份,那还不是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何菁就向全府下人们宣布,某天半夜来了咱家的那人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哥,姓何,就叫……何炅吧!她是草字头的,何云是雨字头的,她哥整个火偏旁,还挺齐全的。
何菁能想象,如果邵良宸在当场,这会儿一定直接笑趴了。
侯府的下人们很快发现,夫人对待这位哥哥明显不如对待那个弟弟关爱,不但给哥哥安排了一个距离主屋很远的住处,还整天整天地不搭理他,连哥哥主动去到主屋找她说话,都会被拒之门外。
大家纷纷猜测,这位哥哥从前一定得罪过夫人,才会落得这等待遇。这不难推想,夫人原先是带着弟弟相依为命受过苦的,想必是这位哥哥当时撇下他们跑掉了吧?还说不定是卷走了家里的资财跑掉的,然后这几年挥霍光了家产,听说妹妹嫁了财主,就又跑回来投靠妹妹,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虽然夫人天天给哥哥摆脸色,下人们倒是没人敢去捧红踩黑,对待朱台涟还是十分客气,好好拿他当个主子敬着,朱台涟自从来了侯府,过得日子也就只比在自己家时稍差一点,除了身边下人少了些,住的房子小了些,基本没大变化。
这对于早已准备好去死的朱台涟而言,已经是天堂级的待遇了。唯一令他难受的,就是何菁总不理他,有关邵良宸的去向下人们也说不清,他再怎样着急,都无从得知。
其实何菁也并不是故意想要淡着他,只是心里仍窝着那点火,不甘心对他好好说话。她想着,反正以后二哥都归她管了,等她去兴献王府时也会把他带上,日子还长着呢,也不急于这会子说什么。
不过,二哥回来了,她不去跟二哥说话,也依旧不便请迟艳单独过来,就只能继续甘守寂寞,无奈之下,侯夫人只得重操旧业,每日生产绣品打发时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平淡淡,无波无澜。这天,一个看似平平常常的下午,下人忽然过来主屋报告说来客人了,是那位钱爷,还另带了个男客。
何菁觉得有些奇怪,眼下男主人不在家,钱宁不带着迟艳、自己来做客已经够奇怪了,怎还多领了个男人来?满京城之内,哪还有钱宁和她都认得的男人?
“弟妹一向可好?”钱宁被迎到前厅,笑呵呵地朝何菁拱了拱手。
“还好……”何菁微笑应着,眼神朝他身后进来的那人一瞟,表情顿时凝固。
“哦,这位是我手下的一名百户,因听说我与邵侯爷交情深厚,想来侯府开开眼界,我便将他带来了,弟妹你是不拘小节的爽快人,可别介意。”钱宁说得十分随意。
那人笑容可掬地朝何菁拱了拱手:“邵夫人,冒昧登门,还请见谅。”
他看上去二十多岁,穿着一身杏黄色的曳撒,头上戴着黑色.网巾,确实是锦衣卫之中很常见的打扮,可是这张脸……
何菁直勾勾地盯着他,成了木雕泥塑一般:什么百户,什么开眼界,你当我没见过他的画像是怎地!
看见她这反应,那两个人似乎都有点心虚,互相看了看,何菁则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招呼道:“哦哦,没事没事,您坐,快坐。这个……钱大哥,我们家新购入了几种好茶,不如你随我来亲自选选,看喝哪种好?”
说着就一边请那人落座,一边拼命向钱宁使眼色,那人一点也不客气,溜溜达达就跑去上座坐了,钱宁拿眼神问询了他一下,得到容许后才跟着何菁走出了厅门。
“你怎么把他给领来了!”刚一到了确定屋里听不见的地方,何菁就迫不及待地回身责问钱宁。
钱宁讶异不已:“你为何认得出他?据他说,他明明未曾在你面前露过脸。”
“我……”何菁当然不会说自己前世见过明朝所有皇帝的画像,因正德皇帝年轻,对他的样貌尤其印象深刻,“我成亲那天他来主婚,我入洞房前偷看了他一眼。”
说真的,正德皇帝的相貌跟那幅画像上虽然十分相似,但看真人还是比画像要顺眼不少,那画像上的人总让何菁觉得尖嘴猴腮的,就像个尖酸刻薄的黄世仁。看真人的话,还勉强能算个相貌周正的白面小生。
“哦。”钱宁来时还想着,何菁的眼力过人是出了名的,他就再三嘱咐皇上不能在身上留下任何显露身份的东西,没想到人家是见过他脸的,这就没办法了。他苦笑道:“是皇上说起良宸,惦记着你独自被留在家一定苦闷得很,就想来看看。”
何菁才没那么好骗呢:“你敢说你没撺掇他?恐怕是他刚提了个头儿,你就立刻大加鼓励了吧?”
一个皇帝再如何行为没谱儿,能想起主动跑到臣下家里看望人家老婆吗?何菁这会儿是真有点生钱宁的气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弄那么一尊大佛过来他是想干嘛呀?足见钱宁刚跑去御前听差就开始嘚瑟了。说白了,他就是为皇上找个乐子,是借看她来给皇帝寻开心!
哼,等着那个叫“江彬”的大佬来收拾你,你就知道厉害了!
钱宁略有些发窘:“弟妹你想啊,让他来亲眼看看你有什么不好的?良宸什么时候能接你过去,不也可以由皇上做主么?要让皇上看出你孤孤单单,可怜巴巴,金口一开,立马送你过去安陆州,你们不就能团圆了吗?”
这么一说倒也是,前几天还曾收到邵良宸来报平安的家书,说他到了那边一切顺利,只是刚赴任就接她过去的话,怕在皇上面前显得影响不好,还是等等再说。要是皇帝自己能开口送她过去,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可何菁依旧发愁:“那我该怎么待他啊?”
“皇上不想叫你识破他身份,你就装作没看出来呗。”
“……好吧。”还真有点紧张。
何菁先放了钱宁回去,自己跑去对下人一通嘱咐:“赶紧拿咱家最最好的茶具,沏最最好的茶水,拿最最好的点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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