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2)
何菁能想象得出这消息传回安化,父亲与二嫂、蕙姐儿他们该有多难过,可惜再如何体恤他们,她也只能选择为此事保密,不能把二哥会活下来的消息传出去。
“那个替死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何菁向邵良宸提过,邵良宸也向皇帝提过,但皇帝却没有说,只叫他不要管。何菁与邵良宸只能猜想,那应该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才会被拉来替别人死了都不怕被外人知道。
何菁还清楚记得《大宅门》里的那个韩家,无论那个替二哥死的人是不是真犯了死罪罪有应得,她还是会对其心存感激和歉疚,如果可以,还是希望有机会能对其家人有所弥补。可惜皇帝不吐口,连受命经手此事的钱宁也说不清那人的身份,他们也就只能是想想罢了。
邵良宸也不好得了便宜卖乖,在把二哥有救的消息告知何菁的十天之后,他便准备启程走了,这时候尚未见到二哥被放回来,但其即将获得自由的消息已经很切实了。
何菁只送了他到自家门口,夫妻二人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种场面再如何难舍难分也不至于抱头痛哭,就那么平静而惆怅地告了别。然后从家门口到京城之外的这一路都由钱宁相送。
“老弟你说句真心话,看着我前程大好,你却要去什么安陆州那种小地方,你心里真没一点不得劲儿?”去到城外之时,钱宁苦笑问道。
虽然现下钱宁还算受宠,可邵良宸从正德皇帝那里知道的那些秘密还是不能透露给他,至少皇帝没有允许他透露给任何人的意思,连透给何菁,理论上说都是违法的。
所以据钱宁所知,就是邵良宸为了救朱台涟,不得已又从皇帝手里接了个苦差事,要去到安陆那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偏僻小地方呆十年。这令钱宁很有些赧然,毕竟他现今的大好势头都是借邵良宸的光才得来的,自己就要飞黄腾达了,朋友却要受苦,自己还帮不上忙,实在很没义气。
邵良宸同样苦笑道:“你可别真就此觉得自己前程大好了,京城官场深不见底,爬得越高越惹人眼红,比起我来,倒是你才更要处处留心,谨慎行事,别官升的太快高兴过了头,反而乐极生悲。”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套话都说几遍了?”钱宁近些天几乎每次见面都会听他如此告诫一番,都有点听烦了,“你原先不是对我挺放心的吗?怎么最近要走了,就这么嘱咐起来没完没了?”
照他看来,邵良宸原先是拿他当个爹,凡事都指望他帮忙做主,现在就是拿他当个儿子,好像怎么都对他不放心。
邵良宸也没办法解释。
具体而言,将来钱宁的倒台一是因为他自己太过专横跋扈,得罪的人太多,也惹了皇帝不喜,另外也是因为御前红人的地位被那个名叫“江彬”的人日渐取代,钱宁心怀不平,最终在与江彬争宠的斗争中败下阵来,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江彬都还不知在哪儿玩呢。邵良宸总不能像个神棍似的提醒他“以后见到一个名叫江彬的人记得躲远点”。
他与何菁目前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来时不时地叫何菁回北京来住一阵,通过去找迟艳,来规劝钱宁别太张扬,也适时提醒他可能出现的危机,但能否奏效现在还不好预料。
毕竟朋友一旦分开了,感情都会变淡,以后他们对钱宁的影响力势必会越来越小,能否阻拦住他去作死,很不好说。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些不让人省心的古人!
“京城这边你不必挂念,你们那位傻二哥过不久便会获释,等二小姐要启程去找你时,我也会帮忙安排随扈,将来你若有何难处,可别忘了还有我能帮你。”钱宁最后道。
“有你这话,我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邵良宸笑着说完就上了马,领着随行马车上路走去。
安陆州,邵良宸琢磨着这个陌生的地名,完全想不起它对应的是现代什么地方,想必是个比安化也繁华不了多点的城镇,但愿菁菁能在那里过得惯,但愿……
邵良宸走了,何云还没回来,何菁成了家里唯一的主子,未免过得无聊。
钱宁把与迟艳的婚事定在两个月之后,现在迟艳被安置在钱宁养父的一个亲戚家里寄住,何菁有时会把迟艳请来家里玩,王长子的结果也由钱宁告知了迟艳,因此迟艳倒不会为王长子之“死”难过。
何菁本有心干脆留迟艳住下陪着自己,可又担心,过不了多久二哥那货就要回来了,到时叫迟艳跟旧日的暗恋对象住在同一屋檐下,好像不大合适。
她也曾与安化王商量好把桃园的那几个近身下人接过来,可同样是顾虑着二哥那货要来了,总不能叫认得他的人公然看见他还活蹦乱跳。
于是,都是为了二哥那货,何菁只能暂且忍耐着寂寞无聊。
好在并没等待太长时间,在邵良宸离开后的第七天上,那货就被刑满释放回来了。
朱台涟这二十多天的牢狱生涯过得很不舒坦,不是身体上的不舒坦,而是心理不舒坦。
一开始的那些天,钱宁常来看他,但仅止于看看,似乎只为看他有没有被饿瘦,以及有没有因为试图寻死撞得满头包神马的,来了诏狱看两眼就走,一句话都懒得说。朱台涟时刻惦记着邵良宸去求情落了个什么结果,每次见他来了都急着想问,但无奈人家钱大人高冷得很,顶多给他撂下一句:“不知道,等消息吧。”多数时候都是一字不说。
后来大约是第十天开始,钱宁忽然就不来了,他不来,其他狱卒完全不搭理朱台涟,朱台涟再想了解外面的讯息就完全没了渠道,这下他就愈发慌神了:二妹夫该不会是坏事了吧?他若是坏了事,说不定牵连钱宁一起坏事,所以钱宁才来不了了。
越想越可能是这个缘故,朱台涟因此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与自责之中,每时每刻都过得寝食难安,连做梦都会梦见二妹夫身死或是下狱,二妹妹如何以泪洗面。这种心理折磨远比身体受苦更难受,几天下来,他人就瘦了一圈。
然后终于等来了第一回对他的提审,主审的是个不认识的宦官,不咸不淡地问了他些案情始末就作罢了,朱台涟当然也不敢去问人家邵侯爷如何了,不过见了这次主审还不太恶劣的态度,他隐隐猜测,可能事情并不会太糟。
不管糟还是不糟,他都无可获知。于是乐观了没半天,朱台涟又开始提心吊胆,继续受着心理酷刑。
等到第二次提审过后,他被带出了诏狱,关到了一个看起来更隐蔽的地方去,牢房仍然还算整洁,只是采光差了点,一过了申时屋里就黑了,朱台涟推测这是已经为他定罪,准备行刑了不论主审态度好坏,他从未想到过自己还有望免死。他只不过觉得,既然人家对自己态度还算好,可能就说明二妹夫没有惹怒皇帝,说明……二妹夫替他求情的结果,就是让他死前少受点罪。
再然后,某天晚上,在朱台涟第n次辗转难眠的时候,牢门忽然开了,狱卒提进来一盏白纸灯笼,给他卸去了镣铐,又放下一身衣裳叫他换上,然后就出去了。那是一身普通的棉布衣裤,朱台涟看看衣裳,再看看依旧敞开的牢门,完全不明所以。
好像没听说过嫌犯死前还能得到一身衣裳的,不都是给一顿饱饭吗?
朱台涟换好衣服,被狱卒领出门来,光是见到自己没有被重新戴上镣铐这一点,朱台涟就有点猜到了,一时间心跳好似擂鼓:竟然真会有这样的转机?这就是二妹夫求情的结果?!
庭院里一片昏黑,中间站着一个高壮的人影,不必看清面目,朱台涟也认得出那是钱宁。
“二小姐叫我见了你的面,先狠狠揍你一顿,不过我觉得这顿打还是留给她亲自动手为好。”钱宁轻摇着手中的马鞭,似笑非笑地道。
朱台涟惊诧不已,二妹夫真的办到了,他是以什么为代价,换了自己这条命的?
何菁就坐在自家门房里等着,一直等到深夜时分,才终于等来了钱宁和朱台涟。
看见一身布衣的朱台涟跟在钱宁身后走进门来,她从圈椅上站起身,心里一阵剧烈澎湃。不管怎样,人总算还是活着回来了,这种时候才能最真切地体会到,人活着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其它要求比起这一点都差太远了。
二哥看起来瘦了不少,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更显得线条硬挺,当然,何菁是不会为此觉得心疼的,二哥为什么瘦了她心里很清楚,叫钱宁再不露面去给他心理折磨,是他们三个商量好了的。
一看二哥这模样,何菁就知道钱宁应承她的那顿打还是没实施,唉!
朱台涟见了她自是更加百感交集,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钱宁先凑到何菁跟前小声道:“我路上告诉他说,良宸为了替他求情,被皇上调到辽东苦寒之地办差去了,没个二十年都回不来,你先别说破了,多折磨他两天再说。”
第115章 张冠李戴
何菁险一险就笑出来, 忙忍住了点点头,道:“天这么晚了,我也不多留你,改日空闲了带迟艳过来玩。”
他们之间无需客套,钱宁简单告了辞离去,没再搭理朱台涟。等他走了,何菁同样没去搭理朱台涟, 只对候在一旁的下人吩咐:“小马,你带这人去住处。”说完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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