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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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一二日,半夜的时候票号来了几个小毛贼,索性巡夜的伙计防备好,叫审问了一番,才知道是街上的青皮流氓,打量这时节乱得很,来大通票号碰碰运气。

冯老掌柜气得把这些人打了七八十杖,这才送给街面上巡逻的士兵。

又过了几日,各大粮庄开始闭店,每日不过卖出去几百石粮食。

这晚,水袖端了八宝粥过来,秦舒才恍然惊觉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她没有食欲,勉强吃了一口,便问:“外头怎么样了?”

水袖绘声绘色:“姑娘,您不知道,外头那鞑子的俺答同那位李良芝李将军仿佛是老相识,攻了几日连半个人都爬不上来,气得他在下面说些荤话。那位李将军面不改色,说自己扫榻以待。今儿晚上,许老先生送了信儿过来,说久久抢不到粮食,带的干粮又吃了许多,鞑子内讧起来,有小几千人在前些日子已经走了。”

秦舒放了心,正预备洗漱了去睡,便听得外面一阵的拍门声。冯老先生日夜住在票号,守门的不敢开门,请了他来,隔着门问:“外面是什么人,这个时辰了,我们大通票号不见客了。”

外头高声道:“是钦差卫队的人,来请秦掌柜,速速开门。”

秦舒走出来,见外头是瓢泼大雨,听见这声音仿佛是丁谓的声音,望着冯老掌柜道:“开门吧!”

门一打开,便见雨中一片火光十几个甲胄的兵士打着火把立在门口,领头的是丁谓,他满脸都是血,头发都结成血绺子,见着秦舒,拱手行了个军礼:“姑娘,爷要见您。”

秦舒从前见他,无一回不是干净整洁,还从没有这样失态过,她站在廊下,瞧屋檐下的灯笼叫风吹得一摇一摆,问:“他出什么事了?”

丁谓撇撇旁边的伙计,走进一步,小声道:“姑娘,您快去吧,要是晚了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秦舒笑笑,并不相信:“怎么会?”

丁谓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带着血污的的绢布,递给秦舒:“是白莲教蛊惑的军士,本来打仗打赢了,歼灭了三千朵颜部的骑兵,叫一名百户一箭射中心窝。大夫说这箭位置凶险,爷说了,叫姑娘去,有事交代。”

秦舒打开那血绢,只有八个字——生死茫茫,魂牵一面,一时无话,耳边仿佛都是冬雷轰轰的声音,过得会儿才能渐渐听见丁谓的声音:“……姑娘,我送信出门的时候,爷连拿笔的力气都没了,还是叫一旁的属吏代笔的。求姑娘看在京城的小公子的份儿,就去见见爷吧……”

秦舒仿佛感官都钝钝起来,她转头只觉得丁谓聒噪,手上接过来水袖递过来的油纸伞,吩咐:“走吧!”

秦舒是乘着轿子到的总督府,没有想象中的慌乱,反而井井有条,站在总督府的大门口,只见肃杀之气。

进了内堂,在廊下收了雨伞,边见里面隐隐绰绰晃动的人影,几个大夫似乎在商议:“拔箭的时候要快,这心脉的血要是流起来,那是止不住的。”

……

秦舒并不着急进去,站在廊下听了一会儿,见那几个大夫话里的意思好似十分凶险,

这时候起了大风,漫天的大雨被风吹过来,打在秦舒的裙子下摆,丁谓急得催促:“姑娘!”

秦舒闲闲瞥了他一眼,推开门进去,便见一堆大夫中,陆赜脸色苍白地躺在拔步床上。

第91章 免得互相猜来猜去

陆赜身上已经除了甲胄, 雪白的中衣布满干涸的黑色血迹,胸膛上插着一支黑色断箭,他似乎还有些精神, 正低头吩咐床榻前的数名守将:“壶口关叫徐良臣去守, 鞑子虽被打散了,只怕听见我中箭的消息又会去而复返。宣府的围已经解了, 不过一二日鞑子必定会打道回府,李良芝你的虎贲军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李良芝跪在床前, 她受陆赜知遇之恩, 口里还向从前在杭州一样称呼:“部堂, 卑职明白。您还是先拔箭吧, 晚一分便多一分凶险。”

陆赜说得一番话,已经疼得额头上全是汗水, 嘴唇都发白发抖,他道:“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他朝床前人影缝隙中望去, 便见秦舒站在门口,他忍不住伸手唤她:“过来!”

秦舒回过神儿来, 眼前都是各种人焦急的表情, 她无知无觉走到陆赜床边, 觉得很不真实, 生离死别这种场面对秦舒多少有些陌生, 因为陌生以至于显得冷酷, 她开口, 只说得出一句话:“你还是听大夫的,先拔箭吧。”

陆赜抬眼,见她依旧这样冷冰冰的, 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心疼还是伤口疼,他声音已经有些发虚了,去握秦舒的手,交代道:“倘若有万一,便叫丁谓护送你回京城,我写了一封奏折,叫珩儿继承国公府的爵位,陛下念我殉职,只会同意的。朝政纷乱,不是你能应付得来的,你也不要太相信贺九笙,万事自己多留条退路。”

他手上有些血疤,秦舒只问:“珩儿姓秦,如何继承国公府的爵位?”

陆赜喘了口气,接着道:“奏折里已备述前情,你是我的妻子,珩儿是我唯一的嫡子,如何继承不得?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不想跟我扯上一点儿关系,只是珩儿还小,倘若你没有名分,我一去,你如何护得住他?别搅在京城这趟浑水里了,去江南吧!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泉州吗,泉州也有海的,不必去海外的小岛冒险……”

前面的话,秦舒都能预料到,只听见泉州二字,却有些发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泉州?”

陆赜苍白着脸,笑笑:“倘若我能活着,再告诉你。”说罢便对床前侯着的大夫道:“拔箭吧!”

秦舒坐在床头,叫他死死抓住手,旁边过来两个大夫,一个按着陆赜的肩膀,一个握住箭柄,对陆赜道:“大人,我等要拔箭了。”

陆赜望向秦舒:“等一等,我还有一句,你附耳过来。”

秦舒微微低头,便听他缓缓道:“从前……从前的事,都是我对不住你。倘若能再来一回,我必定早些想清楚,统统都改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还未等秦舒回话,一大簇血便飞溅出来,以至于过了许久,秦舒眼前还是鲜红的一片。

她坐在哪里,叫陆赜握住手,不知道过了多久,丁谓在旁边唤她:“姑娘,已经是中午了,爷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您身上都叫溅了血迹,下去换身衣裳用膳吧!”

秦舒脑子懵懵地,这才发现自己裙摆上都是此前拔箭时溅到的血,抬头望了望四周,此前满满一屋子的人都散了,只留下两个大夫还守在一旁斟酌用药。

她低头去瞧陆赜,见他闭着眼睛,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此前握着手已经松开,反而是秦舒自己紧紧握着,反而把他的手上抓出一道红印子来。

此刻天光大亮,时近正午,秦舒来的时候是半夜,昏昏沉沉坐在床前,已经五六个时辰了。

丁谓忙挥手,唤两个丫头去扶秦舒:“姑娘,您别担心,血已经止住了。药也能喂进去,大夫说命是大抵保住了。”

秦舒喔了一声,恢复点清明来:“什么时候能醒?”她站起来,不料双腿已经麻了,脚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当下往前面倒去。

幸好两个丫头在身边,赶忙扶住她:“姑娘,您没事吧?”

秦舒本来觉得没事,叫她们这一唤,只觉得脑子发晕,顿时天旋地转起来。丫头吓了一跳,忙把她伏在一旁的软榻上,大夫还没走,上前来把脉:“无妨,这是惊恸交惧,神思受损,我这里有李太医从前调养的方子,喝一副便能好了。”

秦舒嗤之以鼻,吃惊倒是有,我什么时候悲痛了,见那大夫从一旁拿出来一个小瓷瓶,滴了三滴在茶水里,递给秦舒:“吃了药,睡一会儿,头就不晕了。”

秦舒此刻难受得厉害,当下喝了那碗茶,勉强撑着换了衣裳,就困得不行,往后面睡了去。

那安神的药果然厉害,不过一会儿,秦舒便睡熟了。

秦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外头廊下几只鹦鹉正在叽叽喳喳叫唤,屋子里空无一人,她推开窗,见窗外是一片绿洲,还起着朦朦地薄雾,她坐了一会儿,往净室内洗漱了一番,便打了帘子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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