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天讨厌我了记得告诉我(1 / 2)
是夜,一片幽静的规仪峰上,山风轻吟,一抹黑影从林间闪过,摇乱了一抹烛火。
山顶楼阁灯火阑珊,已是三更半夜,弟子们也都歇下了。
黑影穿过庭院,一眨眼功夫便摸进了规仪殿。
规仪峰是用来供奉历代宗主遗像与宗法碑之处,并无什么宝典秘籍或是珠宝金银,又有剑宗执法长老坐镇,故而即使夜不闭户,也从未发生过什么鸡鸣狗盗之事。
然今日,倒是要例外一回了。
顾如许溜进规仪殿时,偌大的屋子竟空无一人,就连门外都没瞧见守殿的弟子。
诧异于剑宗如此心宽之余,也暗自庆幸她行事便利了不少。
规仪殿中,存放着剑宗每年春天招收的新弟子,以及庄子中所有下人的名册,这是她从沈新桐那套出来的话,兴许是觉得这些名册也没什么可遮掩的,故而套出这一段倒也没费什么劲儿,费劲儿的是套出那位陆师伯夜里歇下的时辰,绕得她脑阔疼,才打听出来。
她可不是来找人打架的,能不惊动这等麻烦人物,便不惊动了吧。
规仪殿中静得落针可闻,她轻手轻脚地合上殿门,往里走。
放置名册的架子,就在宗法碑的后面,她举着一盏油灯,从架子上翻出了今年招收的弟子名册,翻了一遍。
算上外门的,剑宗今年足足招了五十八名新弟子,名册上翔实地记着这些弟子的姓名与籍贯,她还找到了一本最近招入山庄的下人名册,也有二十余人,库房与后厨皆有几人,如此多的名字,要一一记下,的确不是件易事,此地不宜久留,她粗略地扫了几眼,便将这两本名册收入怀中,正欲离开,门外却忽然传来稳健的脚步声。
她吃了一惊,赶忙藏到书架后的缝隙中。
外头的门被推开,她透过书籍的缝隙,隐约望见有人走了进来。
她认得此人。
可不就是那个打了沈虽白手心的剑宗执法长老陆璋嘛。
她记得这个时辰,这位陆长老该歇下了才是,怎的突然跑到规仪殿来了?
本该顺顺当当地溜进来,再相安无事地溜出去,哪成想还有这么一出,这下可好,被堵在柜子后头左右不敢挪动。
她悄咪咪地趴在柜子后头,吹灭了自己手里的灯,借着外头的光,悬了一口气,望着陆璋在殿中走动。
他并未穿着剑宗长老的衣袍,而是随意披了件薄斗篷,似是忽然想起遗漏之事,匆忙过来的。
起初他只是在案边蘸墨书书写写,她便等着他写完离开,却不曾想,他写了几句之后,竟然朝着书架这边过来了!
顾如许的心一下蹦到了嗓子眼。
所幸书架后头没有灯光,一片昏暗,她躲在阴影中,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个,尽量藏起自己的气息,呼吸慢了又慢,悄悄望着陆璋在书架上翻找了片刻,取走了其中一本,又回到了案前。
她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观望。
本以为他再待上一会儿便会离开,却足足让她蹲了半个时辰。
她正欲挪一挪快要抽筋的腿脚,陆璋突然起身,拿着方才他取走的那本书册走了过来,惊得她立马屏气静息,半步都不敢挪。
他将那本册子放回原处,她往下缩了缩,以免被他看出端倪。
待他走回案边,她便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册子抽了出来,借着不远处狭窄的光亮瞧了一眼。
竟是元清三十五年的招收的弟子名册。
眼下是大周永嘉五年,“元清”乃是先帝在世时的年号,元清三十五年……岂不是十二年前?
她翻开名册,根据内外门,各长老及宗主门下弟子,拢共三十二人,她一眼便在宗主门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元清三十五年,沈遇门下,只添了她一个弟子。
只是这批注写得有些奇怪。
顾氏宗女,望德仪兼,怀仁心,性磊落,似莲,濯清如许,以此为名。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免疑惑。
这话说得文绉绉的,教人看不明白,仿佛是在对她怀以期许,又似是在说她这个名字,这绕来绕去的,她也瞧不明白。
而这“顾氏宗女”又是什么玩意?难道是在说顾家的血脉?
好像没什么毛病,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想将书册放回去,不料腿脚早已麻得抽筋,一时疏忽,竟崴了一下,情急之中,下意识地扶了下书架,架子顿时发出喀拉一声。
案边的陆璋手一僵,狐疑地回过头,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谁?”陆璋搁下了手中的笔,起身朝这边走来。
随着他步步逼近,顾如许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暗自运气,抬起了掌,随时准备破罐子破摔硬闯出去。
陆璋并未带着佩剑,硬拼或许能全身而退,她暗暗盘算着一会儿该先拍他的胸口还是先锁他的喉,无论哪一种,打完之后,她恐怕都得下山避几日了。
好在两本名册已经拿到手,她可以在芜州城中住下,暗中查这下毒之人。
打定主意后,她便蓄势待发了。
陆璋走得愈发近了,站在书架前看了一会儿,阴影之中,什么都都看不清楚。
顾如许已经准备好当头给他吃巴掌了,门外却突然传来沈虽白的声音。
“师伯。”他站在门前,素白的劲装,连墨袍都没有穿,月光里,仿佛从天而降。
顾如许愣了愣。
陆璋回过头望着他:“子清?这么晚了,你为何在此?”
沈虽白上前行礼:“回禀师伯,弟子想起日前抄写的宗规,有一处抄错了,故来修改。”
陆璋见他恭恭敬敬,面色也缓和不少。
“师叔为何站在那,可是想拿什么书册?”沈虽白面含笑意,“弟子代劳可否?”
“不必了。”陆璋又朝那书架看了一眼,依旧什么都看不清,“书架后面似乎有什么动静。”
“许是闹鼠,弟子日前在此抄写宗规只是,曾看见殿中跑过几只老鼠,受了惊吓便会跑走了,不足为虑。”沈虽白笑道。
闻言,陆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他面前,面色严肃。
“抄写宗规竟会出错,心思可在?”
“弟子知错,这便补抄一遍,望师叔海涵。”沈虽白毫不含糊地认下了,抬眼望见陆璋正在收拾方才所写的纸张,一时讶异,“师伯在写信?”
陆璋点点头:“想必宗主已经同你提过,剑宗打算与武林各派联手应对红影教之事,这几封信便是要寄给华山,峨眉,武当和少林掌门人的,不日便会从云禾山送出,只待回音。”
闻言,沈虽白皱了皱眉:“……师伯打算何时动手?”
“魔教狡猾,诡计多端,还需从长计议。”陆璋将信收好,对他道,“既然如此,便补抄一遍吧,时辰不早了,抄完自行下山便是。”
说罢,便走出了规仪殿。
“恭送师伯。”沈虽白对着他的背影,拱手一拜。
规仪殿再度静了下来,他取来笔墨,安然地坐在案前又将宗规抄了一遍。
书架后的顾如许总算是安下心来,暗自庆幸这小子来得及时。
不过抄错一处这等小事,就连陆璋都没发现,他竟然半夜三更地来这补抄,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小子……
她不想引起他的注意,便躲在架子后头,给自己揉了揉腿。
殿中烛影摇曳,窗外山风瑟瑟,夜深人静,本该令人头皮发麻的地方,不过是多了个沈虽白在那抄规矩,方才的胆战心惊竟然都慢慢消散了,眼下她倒是直打瞌睡,想等他离开再走吧,一千多条宗规莫不是要等到天亮。
等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坐在那,她的眼皮直打颤,眨巴了两下,便撑不住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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