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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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涌金门头,阿明便会想到《水浒传》里的梁山好汉浪里白条张顺死在这里,现在水城门没了,成了西湖水域管理处所在。

云影波光,青山矗塔,依旧在晨曦中,英雄好汉早已化为烟云了,阿明常为之唏嘘。

西湖起鱼了,他每天赶到那里去进货。虽然不用起早了,但有时到10点光景船儿才抲鱼回来,拉到市场里再卖,营业的潮头都过了,而要等到下午了。下午潮头短,深秋天又黑得早,一篰儿鱼总有一百五六十斤,如果当天不卖光,养过夜要死不说,还要影响到第二天的拿鱼。所以,阿明要死要活要卖它光来。

只是鲢爿头1斤半到2斤最好卖,而西湖的鱼儿小的起网时就放掉了,抲上来都是2斤以上的,以3斤左右为多,很是难卖。而杭州佬总觉得西湖里的鱼儿有泥腥气,这就更加难卖了。

其实,过去西湖里的鱼儿是有泥腥气,而现在有挖泥船儿每天不停在挖,淤泥少了,钱塘江的水儿再放进来,水因此干净了不少,鱼儿的泥腥气几乎没有了。

阿明看着那大大的鱼儿,愁都愁煞了。这一天,一条鲢爿头跳出桶外来,他正为卖不光而发愁,忽然灵机一动,便向对面大妈借了把菜刀,把那条鲢爿头掼死,刮了鱼鳞儿,对着它的背脊一刀剖开,挖了鱼腮儿,去了肚肠,洗了个干净,分片卖。

下午的顾客都匆匆忙忙要回家烧饭去的,一看鱼儿现掼死分片卖的,就不用回去刮了剖了,而且价钱也可以,便纷纷买了。这样子,天黑之前,一车鱼儿肯定卖光了。于是阿明天天如此,也卖出名了。

一般统货每斤进价是1.60到1.70,整条卖1.80到1.90,剖成片儿后卖2.40到2.50,如果顾客光要鱼头就2.80,鱼身2.60,鱼尾2.30,这样子卖,赚钱更多些。

“阿明,你介忙呀!你看,哪个来看你了?”

阿明这天下午正忙碌着,听到小燕的声音,抬头一看,她后头站着冬萍。

“冬萍!”阿明看到心仪中的班长,几乎要跳起来了。

“阿明,好多年不见了,要不是小燕带我来,你瘦得我不敢认你了。”冬萍惊讶的样子。

“鱼鳞儿、鱼腥气溅着不好,如果你们没啥事体,对面的凳子上坐一会,我还有几条鱼马上就卖好。”阿明看他们穿戴整洁,叫他们去坐。

“没事体,你慢慢来。”冬萍道。

阿明心里头激动得一塌糊涂,赶紧把鱼儿卖光了,洗干净手,到对面去说话。

冬萍:“阿明,你卖鱼卖了多少时光了,介介瘦1,是不是卖瘦的?”

阿明:“我差不多卖了一年半了,起早摸黑,吃不入胃,睡不安耽,所以瘦得像个排骨将军。”

小燕:“阿明,冬萍中午到我新开的店里来吃饭,说起了你,所以我们一起来看你了。”

阿明:“冬萍,刚才你说不敢认我了,假如在路高头傍到你,我也不敢认你了。”

冬萍:“我和小时光变了不少,是不是?”

阿明:“那倒没啥大变,漂亮不说,就是这副富贵相,我这个下里巴人急个套敢认你这个阳春白雪?”

小燕:“阿明,冬萍现在是市长夫人了,她老公前不久又升了官,调到外地的一个市里当市长去了。她坐坐吃吃,不像我们要做死做活。”

冬萍:“小燕,你做饭店的老板娘日子应该是好过的,只是阿明有点儿罪过相。”

阿明:“冬萍,每个人的命都是生好的,该富的富,该穷的穷,该当官的当官,该做工人的做工人,半点由不得自己。”

冬萍:“阿明,你不能动动脑筋做做其它生意的?”

阿明:“唉!晚上头千条路,日里头一条路。小时候卖鱼,大起来还是卖鱼,生好的命。”

小燕:“阿明,我的新店开在汽车东站小商品市场旁,到时同冬萍约好,我请你们,好好交坐下来谈谈天。”

阿明:“这段时间没空,西湖鱼儿一断,又要到古荡去进了,趁现在好挣,多挣些。”

小燕:“西湖还要抲多少时光鱼儿?”

阿明:“大概还有十天。”

小燕:“那十天以后我们联系。”

阿明:“到时再说吧。不过,今天傍到冬萍,我肯定会来的,只是先说好,这顿饭我来请。”

冬萍:“阿明,小燕,我看你们都辛苦,挣钱不容易,饭还是我来请,就这样说定了。”

阿明晚上再也睡不熟了,翻过来,转过去,小时候与冬萍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出来,而岁月似乎把冬萍变得更加雍容华贵了,一颦一笑无不透露女人高雅的气质。他觉得自家是只癞蛤蟆,从前是,现在也是,如今那只白天鹅又飞现在他生活的天空里,如此地美丽动人,如此地勾魂摄魄。

“老公,你今天翻来翻去作啥?是不是又在想着明天卖鱼?”

“是的,是的。我现在觉得西湖的鱼儿同我最有缘分。”

“鱼儿又不是女人,要什个缘分不缘分?”

“小露,你不懂,人家怕卖西湖的鱼,一来怕鱼大卖不掉,二来怕顾客说有泥腥气,我现在是生意活络做,棺材劈开卖,再大也不怕,跃帐也好,每天四十多块好赚,如果西湖天天抲鱼就好了,可惜只有春秋两季,时间也短。”

“你以为西湖的鱼儿抲不光的呀!人要一天天大起来,鱼也要一天天大起来的呀!”

“这倒是的。小露,我最怕到古荡去拿鱼了,路远,又是二道、三道的,价格贵,鱼又熟几几,没多少钞票好赚。”

“那你就跟着荣富到塘里去拿鱼呀!”

“小露,你不晓得,元旦一过,鱼塘就屯鱼了,都要等到春节前才抲,好卖好价钱,所以这个时候是个空档,只能到古荡去。”

“那有得赚最好,没得赚也没办法的。你表去想了,早点睡,省得后半夜又像只死猪!”

“哦,哦,睡了,不想了,免得又要被你骂。”

汽车东站在城郊结合部,艮山西路与新塘路交叉口,四周都是狭街陋巷,脏、乱、差中却透出商品经济的蓬勃气息,熙来攘往的都是些做生意的人,瓜农小贩则占据着人行道和路面,大声吆卖。

小燕的新饭店开在大运河边,离东站小商品市场不远,环境倒还清静,装潢在那一带也算有档次。天气虽然有些寒冷了,但生意还不错,来吃的大都是市场老板的模样。“鱼香楼”三个霓虹灯字儿倒映在河里头,闪烁着缤纷。柳叶儿都脱光了,丝丝条条的像寂寞的女人恻立于淡淡的月色里。

阿明、冬萍和小燕坐在临河的包厢里,谈论家常。生意忙起来了,小燕被喊下楼去,于是包厢里只剩下阿明与冬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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