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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许尧臣搭早班机到桁州,刘铮在机场接上他,直奔郊外荒地。

许尧臣抽空子去找汪导赔不是,说家里头事儿料理差不多了,往后就常驻剧组了生是组里的人,死是组里的鬼。汪导和石编一人捶了他两拳,叫他甭贫嘴,后面有他重头戏,可不轻松。

剧组统筹知道他不撒丫子飞了,松了口气,玩笑道,您和辛老师可真是我职业道路上的强力辅助,让我一下就打通任督二脉了。

话讲得逗趣,意思却明白:你们二位,可够给我们添乱的。

许尧臣让刘铮把备好的护肤套装私下里给姑娘们送过去,真金白银的诚意,谁也讲不出敷衍二字,于是这一周多的混乱,大伙便嬉笑着翻篇了。

临近元旦,辛萌杀青了。

时间比预计的长,她偷摸轧了一阵子戏,自己也是百爪挠心,悄悄跟许尧臣讲,轧戏恐怕是往后的常态。她经纪人趁流量顶在上面,一连接了不少本子。聊及为何不反抗,辛萌苦笑,却也没挑明,只说人得知恩图报。

混在这圈子里的人,讲良心的,到底是少数。

许尧臣想,辛萌是可贵的。

跨年这天,汪导大发慈悲,没让他们赶大夜,给一群年轻人放了小假,让他们自己耍去。

许尧臣婉拒了大伙的邀请,一个回了酒店他早起就让刘铮走了,横竖一天两天没助理也死不了,让铮子回去陪女朋友跨年去。

酒店顶层是间在市里顶出名的清吧,连平日都难订座,逢到节假日是难上加难。许尧臣提前半个月,让刘铮给订上了露台的一个位置,冷是冷,但风景这厢独好。

他在房间挑拣一番,找件略松垮的毛衫一套,荡下的领子压着锁骨。马海毛混纺让他看上去绒绒的,花里胡哨的颜色堆出了一丝道不明的轻佻。裁剪齐整、中规中矩的窄领羊绒大衣一压,又将那抹轻佻镇了回去,只余下一丝与节日合宜的亮色。

许尧臣拢拢头发,上了顶层。

侍者引着他到了露台,四周围码着并不碍眼的室外取暖炉,无风时,倒觉不出冷来。

手机一震,许尧臣垂眼,毫不意外地看了见狗皇帝的晨昏定省。

收工了吗?

[图片]

照片是他索然无味的办公室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工作堆积如山,出院以后就被绊住了脚,几番想往桁州跑都没跑成,让白春楼看得死死的。

许尧臣心情不差,与他回道:剧组放小假,来等跨年。

来而不往非礼也,许尧臣拍了张顶楼的风景,发过去。照片角落里,男男女女三五成群,桌面上,露出一只高脚杯,杯子里盛着色泽漂亮的葡萄酒。

又一张照片发过去,是他的自拍。

流畅的脖颈线条被衣领阻隔,锁骨藏得犹抱琵琶半遮面,光线昏暗,却将他五官的立体度放大许多,有种与寻常不同的好看。

在他身后,是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他看不见,却落在厉扬眼里。

电话打过来,厉扬问:宝啊,你这是猎艳去了吗?

我一个单身,平时忙如狗,得趁放假抓紧时间寻欢作乐呀。他的声音勾在耳边,带着笑音,又轻又软,是故意的,您说呢,老板?

第69章

挂了厉扬的电话,许尧臣叫来西班牙火腿和海鲜烩饭,也许是跨年夜,平时将自己砌在空中楼阁上的清吧也降了身段,让贵客们在枯燥的等候中不至于空着肚腹,前心贴后背。

一个人的年末,多少是有些寂寞的。

但许多年都这样过来了,按说是该习惯了以往也确实没当回事,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可如今矫情起来了,咂着杯中酒,觉得无趣。

身边来来往往,有男有女,有人悄悄用手机拍照,也有人来与他搭讪,可见他不冷不热的,也就没人专门来找不痛快了。

许尧臣在露台上坐到将近十二点,周围人纷纷站起来,开始跨年倒数。

远处,烟花已经开始预热,少量的烟火跃上夜空,合着倒计时节奏。

厉扬打来视频电话,他们相隔两地,却是天涯共此时。

厉扬站在澜庭的露台上,身后是静悄悄的夜和一丛又一丛的灯火。许尧臣问他,看不看烟花,厉扬却逗他,你那边热闹,我这边寂寥,伤腿隐隐作痛,一个人好不可怜。

许尧臣将屏幕转过去,十一年了,再一起跨次年吧。跨过去,新一年新气象,向前看。

厉扬看着他那边的漫天绚烂,在喜庆的炮声里,说,许尧臣,在我感情的世界里,你是万里疆土之上的王,我愿意向你俯首称臣。

俯仰之间,是天地,也是你。

许尧臣的心跳声与烟花破空的声音一道,几乎要将胸腔撞破。

一月中旬就杀青了,兴许能一块儿过个春节,他想。

厉扬并没期待他的回应,在气氛恰好的时刻,这是水到渠成的倾诉。他得让他知道,他是如珍如宝的。

包容他,给他时间让他去看透彻,从梦魇里挣脱出来。

耐心这东西,这辈子放在许尧臣这儿,怕是能撑到无限宽。

许尧臣跨年之后没睡着,躺床上看购物软件,想起来自己从澜庭走的时候储物间空空荡荡,于是闲得没事开始下单,下完三十多单,舒服了,手机一放,裹着蓬松的被子滚进了梦乡。

之后的半个月,许尧臣在剧组老老实实拍戏,没出幺蛾子。陈妙妙跟汪导联系了几次,仿佛操碎心的老父亲沟通班主任。在得到对方十分满意的答复后,老父亲就地烧了三炷香,感激命运让孽子停止了作妖,使他得以多苟活几年。

杀青这天,粉丝们来了不少,为许尧臣应援。他也挺高兴,像看见自己一向拎不起的事业终于往正轨上靠了靠。

两个月前,当他还清债务时,一心想着要离开演艺圈另谋生路,看什么都能生出一股子颓丧的厌世情绪。陈妙妙拿着一纸合同吓唬他,嘴上说的厉害,却也没真吓唬住,他想走还是能走。

可已经签的合同尚没履行完,他不能这么坑陈妙妙。

到现在,手里最后一个本子也结束了,只剩下进组前接的一档综艺。到了能做选择的时候,许尧臣却在黑暗里扒拉出来一线天光,谈不上人生追求、远大理想,只是觉得如果继续下去,似乎也不是个坏事。

有人认可,有人批评,活在观众的声音里,反而更清醒。

他在摇摆中找到了久违的自信,在粉丝的呼声里看到了未来的可能。

聚餐结束后,许尧臣带着刘铮离开了桁州。

邹阿立在机场接上这二位,车轮追着夕阳的光,将许尧臣送到了他物流中转站一样的出租房。

下车时,邹阿立扭头喊许尧臣:妙妙让你趁这两天休息去买辆车,说住这儿出门不方便是叔陪你去还是铮子陪你?

许尧臣觉得陈妙妙年龄上去了,真的像个老妈子,他摆手,您歇着,让铮子也缓缓,我自己去。

他住的这位置别的不说,距离那一撮卖车的是真近,扫个共享单车都能两个轮子滚过去。

邹阿立和刘铮帮他把行李取下来,刘铮问要不要去给他弄口吃的,许尧臣拽着箱子拒绝了,要自己回去煮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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