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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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落尽的最后一天,沃尔纳踏上了前往中国的轮船,目的地在南京,但是停靠岸将会是那个以十里洋场著称的旧上海——白蓁蓁目前的老家。

恰逢入夏的灼热五月,闲到不远千里跟到汉堡渡口送沃尔纳的人,整个柏林市只数出来白蓁蓁一个人。汉堡的渡口依旧飘着一年前那股熏死人的海鲜味,站在这里的她觉得自己像一条真正的,被晒到曝尸于木头夹板的,没有梦想的大咸鱼。

“你要记住,是如意街上的白家公馆,不是吉祥路上的白家大宅,你要是给错了我就挠死你!”要是让白家老宅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七大姑八大姨知道了她的期末考试连着挂了五门科,她这白家大小姐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嗯”

抬手抚平军装上她揉出的褶皱,碎金似的阳光落进沃尔纳眼底,那泛着冷调的莹绿湖潭也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浮光,生出些看不真切的温柔来。他轻轻一拉,白蓁蓁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胸口前,苍劲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穿过胸膛,清晰地传进她的耳畔。

“我会想你的”

低不可闻的声音,片刻间消散在风里,白蓁蓁几乎都要怀疑它是否存在过了,可还未得出结论便感觉到自己被松开了。一个持续不到两秒的怀抱,这个人向来懂得克制,面上流露出的每一寸情感都像是设定好了一般,半分也不敢僭越。

说实话,白蓁蓁最讨厌的就是沃尔纳这种没撩完就想跑的,比那些撩完就跑的还要过分上千倍。她朝他扮了个大大的鬼脸,旋身跑开的身影是海风也及不上的轻盈,绯红的裙摆摇曳成苍穹尽头的一抹红霞。

“我可不会想你!再你妈了个见!”

离开渡口以后,白蓁蓁跑去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汉堡首饰街。

一条二战时期被纳粹覆灭的德国唐人街。

是哒!给沃尔纳送行只是顺便!只是觉得他离开的身影孤零零,像是地里一颗蔫了吧唧的小白菜。

往常去学校也就算了,如今儿子要出一趟很远很远的远门,没个大半年一定是回不来的,身为母亲的海德里希夫人居然也没有出来送一送他。她对这个儿子似乎特别不上心,就跟垃圾桶里捡来的一样,连他今年几岁都说不出来。

在海德里希夫人眼里,沃尔纳的地位貌似还及不上那一院子凄凄惨惨戚戚的玫瑰。白蓁蓁一直怀疑沃尔纳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别真是垃圾桶里捡的吧?一捡捡个七分像的大帅哥?哪的垃圾桶啊,她想捡一捡,沃尔纳小时候的包子脸简直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那种大宝贝,可爱炸了!

说到孩子,也不知道弗朗茨的孩子生没生出来。这都五月份了,他前女友怀的是个哪吒嘛,怎么一点动静也没传出来?弗朗茨一声不吭地跑回慕尼黑,连个通知都不给,诺依曼夫人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下回看见他,白蓁蓁非得替夫人问清楚不可。

……但这个下回来的未免也太快了点。

面容年轻的金发男子静坐在古色古香的茶楼一侧,轮廓分明的西式脸蛋落在那群黑发黑眼的华人聚集地里显得格外突兀,可他恍如不觉,低垂着眼睫,周身萦绕着一股远离尘嚣的厌世气息,不时翻阅着手里的一本书,檀木桌上的茶水一口没动。

同样是金发碧眼,面无表情的弗朗茨不可避免地让白蓁蓁想到了离开不久的沃尔纳。他们俩本就长得有些相似,都是冷白皮和尖下巴,眼窝深邃,薄唇紧抿,五官比女人还精致。只是沃尔纳像是高高的雪山,可望而不可触及;而弗朗茨更接近于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海,看似美丽实则危险四起。

她慢慢靠近,行至弗朗茨身旁,隔着窗棂,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书页上,看到了国风·周南等字眼,心下诧异,他居然在看诗经,他看得懂吗?想凑的近一些看是哪一篇,肩头滑下的一绺长发不小心蹭到了弗朗茨的手臂,他侧过头,斜斜勾唇,露出了尖尖的虎牙,维持了一整个下午的高冷气质顿时崩塌地无影无踪。

“我就猜到是你”

所以没有动手。

没有看到内容的白蓁蓁有些失望,张望了一下四周,迈起腿就想往窗户里爬,完全无视自己还穿着裙子的事实。

“……我真怀疑你的国籍涉嫌造假”

弗朗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默默起身挡去了茶楼里众人探索的目光。说好的中国姑娘都是含羞草呢?书上写的果然是骗人的,白蓁蓁在他面前回回都表现的比男人还要爷们。趁着没人注意,白蓁蓁又迈上了另一条腿,从窗棂上蹦了下去,落地就往弗朗茨胸前锤了一拳,“老子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我爱我的祖国,像爱我的家人那样!你这个第三者休想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

她端起弗朗茨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喝完才想起来问一句,“你喝过没有?”

“没有哦”

他笑着否认,白蓁蓁没看出什么异样。想来也是,喝惯了啤酒的德国人定然喝不惯味道清苦的普洱茶,于是她将话题扯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语罢又指了指那本书,“还拿着这本诗经?你什么时候能看懂中文啦?”

明明之前连她的名字都读不准。

弗朗茨并没有对这连珠炮弹的发问进行正面回答,坐回了椅子慢条斯理道,“我的学习能力不比沃尔纳的差”

“不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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