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睡前故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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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大声讥笑着,“私生子嘛,怎么能给饱饭他吃呢?”

“哈哈哈哈哈!对啊,我都忘了。”

梁羽见江寒不说话,捏着他的下巴,“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个哑巴?”

碍于身型上的差距与人数上的悬殊,江寒选择了忍气吞声。他一声不吭地坐在食堂的凳子上任由他们搓揉按扁,丝毫没有想还手的欲望。

梁羽见自己自讨没趣,气得一拳击在他的腹上。

江寒只能闷哼一声,将这一切的委屈吞在肚子里。

梁羽临离开前,还随手拿起饭盒,将饭菜倒头淋浇在他的头上。饭菜与汁水翻腾而出,撒得江寒周身都是。

他六神无主般,怔怔地坐在板凳上,不知该如何收拾眼前的残局。他呆坐到钟声响起时,才匆匆扫走头上与身上的饭菜。

在整理的当儿,有人信步走来,伸手递给他一条粉色的帕巾。他细看着那只手,五指芊细,肤质雪白无暇,像是一尘不染的白瓷。

他不禁抬头,仰望着眼前之人,倏尔滞缓着手上的举动。

他认得她。

她正是在校庆那日在台上表演的女孩。

秦舒文看着他满身狼狈不堪,关切地慰问他,“同学,你没事吧?”

他自嘲一笑,“只是不小心倒翻了饭菜。”

她丝毫没怀疑过他的话,只是伸手替他搽拭着发丝上的菜汁。之后她想将帕巾递交给他,可他却不想弄脏她的手,所以没有接过。

见他不敢接下,她又主动地将帕巾塞在他手心。

她莞尔一笑,牵动着那双笑眼,温温和和地向他道别,“不好意思,我得先赶着回去上课了。”

话语一落,她转过身朝班上的方向走去。

倏然间,他鼓起勇气叫住了她,“秦同学。”

“你读什么班级?”他摇晃着手上的帕巾,对她补充道,“呃...我把它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她停下了步伐,转过头对他应道,“我读高一纪。”

逆光下的她如皎阳似火,灵眸中的笑意如熠熠星辉,斑斓绚丽。她抬起手微微摆动,再次对他招手道别,转过身又继续往返课室的路上。

他看着她小小的背影越走越远,自个一人失神了许久。他手里握着那条沾着荤汁的手帕,心坎间却泛起阵阵暖意。

他赫然发现,翱都也不完全是个不能待下来的地方。那位满是善意的女孩,也让他有了努力发奋的目标。

后来,为了离她更近一些,他花了一年时间,考进了她的班级,也成功地摆脱了那群霸凌过他的人。

他在翱都持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归属感,也明白了只有变得更优秀才能让自己融入这座城市。

———

舒言听完了这篇睡前故事后,反倒困意全无。

江寒还从保险箱里找出了那条陈旧的手帕,递交给她。

“物归原主了。”他淡笑着。

舒言琢磨着那条粉色的帕巾,脸上的表情错愕不已。

薄薄的帕巾上面缝着个字,还真是她昔日上学时候会用的物品。

她认真地打量江寒的脸庞,尝试在脑海中绘画着他身躯偏瘦,皮肤黝黑时的模样。脑际中的画面深深地勾勒一遍,她竟忍不住笑意,噗呲失笑。

她轻眨眼睛,有些献媚讨好,“我跟你说个事,但你不能生气。”

江寒勾起一抹暖笑,双眸中的温柔深不见底,“嗯,你说。”

“我真没认出是你。”

话语一落,她更笑得见牙不见眼。江寒不禁捏了捏她的脸蛋,“没心肝的家伙。”

本是愁绪满怀的他,道出了这些心事后,心情舒坦了许多,也被她的笑声感染了不少。

她又像只温驯的小猫靠在他身上,“心情舒畅了些吧?”

“好多了。”

彼此享受着温存的时刻,书房里的氛围回归于风雨后的宁静。

舒言握着帕巾,用着指腹轻轻扫过那个“文”字。识海之中浮现出郑文映的脸庞。

“我读高一时才十四岁。那时候还是小孩性子,东西都经常丢三落四。不管是水壶,书包,还是饭盒,我妈都会写上我的名字。”

“然后也在我手帕上亲手缝了我的名字。”

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事,那不似普通人过的童年。

“后来我爸得了很严重的病,变得...有点阴晴不定。自此之后,她整个人也跟着变了。”

再后来秦岭森死后,她和郑文映到了雾都定居。她也是在那时第一次看见了父亲的幻影。

她告诉了郑文映,但她始终是不肯承认她生病了的事实,没有及时送她就医。直到病情到了不可逆转的程度,她错手伤人,她才只能被送进精神疗养院里。

她依稀记得郑文映每次单独与她在病房时,都会崩溃地对她哭着。

“为何要你和你爸一样,成了疯子?”

可那时的她每天都浑浑噩噩,不管是四肢还是反应都迟钝得无可救药,只能呆坐在病房看着她哭。

或许郑文映也是接受不了她有精神疾病。也或许她连带着对秦岭森的怨恨,都投射在她的身上了。

但这些事情都再也无法去深究。

“...我走了后,她...有来看过我吗?”那句疑问句的语态伴着迟疑。

她眼底里的忧伤深不见底,旁人目睹也隐隐揪心。

可当问出这句话后,她却又害怕江寒给的答案是超过她能接受的范围。

江寒观测着她的表情,她渴望着答案,却又满是受伤的样子。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作答,“下葬的那天,她有来瞻仰过你的遗容,在灵堂逗留了一段时间。但她说翱都有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的习俗,所以没亲自送你出殡...”

她曾答应自己,要和过去的种种往事告别。但偶然认真地去深究一些往事时,她还是骗不过自己的感受。那心中的伤口还是会不时隐隐作痛。

她微微闭上双眼,眼眶里打转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眼泪划过脸颊,流到嘴角有种咸涩的苦楚,却又带着淡淡暖意。她缓缓用着手背抹去脸上的泪,努力撑住淡淡的微笑,“至少...在最后一刻,她还是有来看过我...”

对她而言,知道了这样的答案,就已足矣了。

心思细腻的江寒知道那求知欲背后隐藏着的心事。

秦舒文一直以来渴求的也只不过是从家人身上得不了的爱。就似他也曾质问自己,江逸为何从未照顾过他和温婕。

即使她不曾对他说过,但他也约莫知晓,她在幻影中看见的究竟是何人。

她经常会在午夜梦回时呓语纷纷,开口闭口都是在求饶。每每惊醒后,她都冒着浑身冷汗。他也曾在她病发时,听见她对他喊道:爸...求你别打我。

比起她经历过的过往,他的痛远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他知晓,那些曾经的梦靥,都是她挚亲之人所带给她的。

她的脸上仍残留着泪迹斑驳,眸光里含霜,双眼看似更为水灵。江寒细心地擦干泪迹,抚着她的脸,将她的鬓发挽回耳后。

他轻轻地搂着她,安慰她,也似安慰着他自己。

“每个人的心上都有不想触及的伤口。若忘记不了也原谅不了,那就只能让它与时间一起搁着。”

“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让那些曾发生过的遗憾,不再重演。”

“我们不能把那些遗憾、那些痛,也带给我们以后的小孩。”

她抬眸仰视着江寒深邃的眼眸,流转的目光交融着,蕴含着彼此宁静时无需言语的默契。

在那堆慰及心坎的字句里,她仿佛领悟到了上天赐予她重活过来的意义。

曾经的故事无法重写一遍。但在未来的轨迹里,他们或许能不再重演那些走过的遗憾。

夜色催更下,晚夜凛冷寂静,冷得让人不禁打起哆嗦。他与她依附着彼此取暖,也似脆弱的幼兽舔舐着彼此的伤口。

曾经被划破的创口,终究会有愈合的那天。终有一日它们会结成粗厚的痂痕,保护着曾经脆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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