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灾(2 / 2)
沈秦筝低眉敛目,顺从答道:“下官愚钝,正如沈中书所料。”
沈寒林:“……”
他一个人找去勤德殿都没问题,到这儿迷路?骗谁呢。
可最终,他还是挥挥手,什么也没说,伏案看折子去了。
沈秦筝退回到书案前,心知今日的难为算过了。拿起小黄门又送过来叮嘱这是待会儿要送到枢密院去的一沓军情折子准备记录在案。刚打开一看,他就僵在了原地。
那封折子来自并州刺史刘长青,上面奏明——薛延陀部落首领矣男近日南下整兵,频繁在边境异动。
朔方城在并州的管辖范围内,前几日朝廷刚收到安西都护府史朝绪送来的加急令——西北三部异动。枢密院紧急往兵部下令,令朔方都护府增援安西。
沈秦筝才从截影那儿知道,太医院最近频繁出入宫中,但宫中并没有什么人生病。电光火石间,他竟将这两件看起来并不相关的事情,突兀的连在了一起。
这毫无根据,根本不足为信。可冥冥中沈秦筝就是有一种预感,这频繁惊动太医院的人就是这位北疆王子那图哥。
“今日早课那王子来了吗?”沈秦筝努力的在头脑中回想着今日早课的情形,可怎么也找不到这位王子的身影。
没有!
虽说是给皇子们教习功课,可是除了皇子世子以及他们家的沈秦箫以外,各番邦的王子们也是在受邀之列,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见过这位王子。
沈秦筝愈发觉得手脚冰凉,年关刚过,各地使臣还没有动身回去。礼部忙得脚不沾地,里头绝对有薛延陀部落的一份功劳!
若是这王子死在了京城,后果可想而知!
他现在只能祈祷是自己多想,或者就算真是,那也希冀太医院国手顾太医也能妙手回春。
沈秦筝惊疑不定地将这份折子放在书格中,赶紧翻开下一封折子。没承想,第二封折子竟比第一封还要惊雷——
永州蝗灾盛行饿殍遍野,流民作乱已经大成气候,永州官衙已被叛军攻占,永州刺史不知所踪,恳请朝廷拨付赈灾银钱五十万两,粮草三十万石,并派军队赶赴永州镇压。
而这封折子的朱笔批注上写着:准。
他想起袖中放着的那张纸条。
截影来报,永州确有天灾不假,可万万没到需要朝廷增兵的地步。五十万两银子,三十万石粮食,这足足能养活一支军队了。而且江南自古富庶,就算流年不利,那也不至于调十万石粮食前去。
国库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沈秦筝再三斟酌,最终还是起身走向坐在他前面的陈大人,用只用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道:“大人,永州蝗灾一事可是立刻向户部发令调粮草动身?”
他抬眼看陈大学士,没承想大学士陈万举也是一脸不忿,拿起这折子就冲另外几位大人开口了:“照老夫的意见,永州蝗灾一事,还是应该留中再议,五十万两!历年赈灾哪回要过这么多银子!”
他话音刚说完,坐在右边第三位的孟正也放下了笔,拱手向左一和右一的两位中书令道:“老臣也觉得,永州钱粮索要份额不合规制,须再行斟酌。”
“我以为政事堂议政的有七位大人不成。”坐在右边的沈寒林开口了:“沈供奉僭越之事,可是越来越多了。”
没等沈秦筝辩驳,他继续说道:“山南道本就人口众多,加上毗邻蜀中,山势险要,易守难攻。流民作乱已成叛民,又有凉山作为依靠,必定难以剿灭。永州刺史单平单大人连府衙都丢了,难道还不紧急?这五十万两银子,不仅仅是给流民安身立命,还得分出一部分给从西南北上的援兵。呵,陈大学士久在京城呆惯了,相比不知道打起仗来,有多费银子吧。”
坐在沈寒林正对面的邵中书也开口了:“就当作朝廷提前拨付的军粮,劳门下省二位阁老今日理出个章程,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也面不改色地看了一眼沈秦筝,眼睛里也充斥着不满。
“今日沈供奉的话有些多了,事却做得少了,届时就请留的久些,将折子记录好再下堂吧。”
沈秦筝无可奈何,可也没有办法,只得再向邵中书和沈寒林长身作揖:“……是,下官知道了。”
未正三刻,诸位大人纷纷起身下堂,沈秦筝知道今日自己错处过多,并不敢抬头,于是专心将注意力放在了记录笔案上。
刘阁老年龄最大,因此手脚比之其他人更加不利索。只听得“哎哟——”一声,沈秦筝立刻抬起头,只见刘阁老仰头倒在座位上,像是老人家坐久了,腿脚不爽利。
沈秦筝慌忙起身去扶:“阁老,您慢些。”
刘阁老笑呵呵地借力站起身来:“呵呵呵,腿脚不中用了。”
沈秦筝从善如流地接到:“哪里,您还健朗着呢!我送您出去。”
刘阁老拍拍他的手,笑道:“要能看见孙女成婚,老夫也就没什么心愿了。”
沈秦筝心道:“来了。”
他知道此时自己应该顺着刘阁老的话往下说,可是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方才沈秦箫那句“你能不能不要成亲”,这话就跟堵在了嗓子眼儿里似的,怎么也吐不出来。
刘阁老见他没有反应,以为是年轻人没听懂,于是进一步问道:“沈将军今年述职回京的日子快到了吧。”
沈秦筝:“是,日子定了,就在三月后。”
两人蹒跚到门口,刘府的小厮已经等在那儿了。刘阁老道:“哪天找个日子,老夫也拜访拜访秦国公去。好啦,你也不送了,早些弄完回去休息吧。”
沈秦筝脸色晦暗不明,然后恭恭敬敬地回道:“有劳阁老挂心。”
马车渐远,政事堂的檀香还在烧着,熏得政事堂内有些昏昏沉沉的。待沈秦筝录完折子再去翰林院藏书阁内存档完毕,饥肠辘辘地回到府上,酉时都快完了。
晏伯着人煮了一大碗面端过来,沈秦筝刚挑了一筷子,窗子边儿忽然有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他并不在意地喂了一大口面。“刺溜——”一口,几乎吃了一半碗的份量。
“说。”
“查实了,薛延陀质子那图哥病危,太医院已经全面封锁消息。礼部已经封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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