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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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秦筝很胃疼。

他不明白沈秦箫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将思维发散到不要他了这份上。莫说其实这事儿还处于八字没一撇的阶段,就算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沈秦箫也就是多了个二嫂嫂。他跟他从来只是家人,是陪伴,却永远不可能生出别的什么关系。他的妄念,也永远只能埋在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心底。

沈秦筝叹了一口气,道:“阿箫乖,二哥总要娶亲的。”

不是这位刘小姐,还会有其他人。

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一定会有世家以婚事为由,将他们牢牢绑在名为“家族”的大船上。只要有逃离的想法,只能是死无葬身之地。何况现在他已经前狼后虎,危机环伺,根本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他不止一次的想,他这一辈子,是否有为自己活过仅仅那么一瞬间。可每次当这念头刚一起,他又把它压回在了心中最微末的那个角落。

——天地熔炉,谁不是在苦苦煎熬【出自《凤囚凰》】。

沈秦箫却不依不饶:“二哥,你娶亲我就再也不来见你了。”

他其实理不清自己心里的念头,那念头既灼人又滚烫,一团乱麻毫无头绪。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如果沈秦筝娶了媳妇,那他心里是一定不开心的。他不开心的事情,二哥也一定是不开心的。他们俩从小时候到现在,一直这样同甘共苦。

“孩子话,”沈秦筝收起了自己的情绪,笑了笑,“你过来找二哥,就是为了给二哥上紧箍咒的吗?”

他坐下来,将方才影卫交给他的那张纸放在桌上,然后用手拿起杯子,想用手掌的温度给孩子暖暖。

沈秦箫却摇了摇头,他垂下了眼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你那天早上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

沈秦箫不是没跟他一起睡过,以前还在国公府的时候,沈秦箫玩的累了,大中午小孩子闹瞌睡,沈秦筝就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陪睡的任务。每次都是由他这二哥叫醒自己,然后在被徐伯领会长公主房中。可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被子早都冷了。

沈秦筝心中一个“完蛋”就蹦出来了。他就知道自己根本绕不开这个坎儿,早课上他做贼心虚根本不敢看粉嫩团子,因为一看,他就会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天早上自己心里那些罪恶过了头的妄念。

“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大尾巴狼一样理直气壮地忽悠道:“我叫你了啊。你自己睡的太熟,怎么都摇不醒,我又被晏伯催着要进宫给你们当先生,所以就先走了。哦对对对,我给徐伯说了,他没告诉你?”

他又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哎呀,徐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还特意说了请他一定要给阿箫说一声呢!”

“真的?”沈秦箫狐疑地看着他。

沈秦筝连忙小鸡啄米一般使劲点头:“真的。”

“不是因为我跟着爹娘去了陈州,所以生我气了?”

这又是从何说起?

沈秦筝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抓住了小孩子生气的原因,在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原来孩子纠结的地方在这儿!

他将自己手上那暖好的茶杯递给沈秦箫:“二哥什么时候生你气了?二哥知道,你每年都给二哥写信了,字也好好练了。唔,比我写的好嘛。不过还得加油,争取超过你爹。嗯,陈州地方好,改日一定去看看。二哥都看了,一直不回信,就是想让你念着。我要真生你气了,干嘛除夕夜里还回来。”

十二三岁的孩子写信,笼统也不过就那么几句话。

沈秦箫被这么一通忽悠,觉得自己这脑回路也是挺莫名其妙的。况且“就是想让你念着”几个字杀伤力实在有点大,沈秦箫听完这句话,心里就跟灌了迷药一样,什么想法都没了。“他其实一直记挂着我”这句话从耳朵左边飞到右边,就是不肯出去。

少年单纯而懵懂,心结解开实在是太容易,不一会就放下了开始的别扭与尴尬,喜笑颜开了。

沈秦筝见这件事就这样翻过去,大包袱终于落了地。至于那个娶亲的问题,话题岔开就不要想不开在绕回去了。他四处看了看这寒酸的座师堂,觉得在此地呆久了实在是委屈他人见人爱的弟弟,刚要起身,却被沈秦箫眼尖的看见截影的信函。

沈秦箫用眼神指了指桌子上的纸:“那是什么。”

沈秦筝顿了一下,随即又觉得自己面对阿箫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坦言道:“这是二哥的消息渠道。”

大抵天下的公孔雀都是要开屏的,好不容易哄好孩子的大尾巴狼有点得意忘形,于是毫不顾忌的越说越多,竟将这纸上的内容连同听音阁的诸事总总全部告诉给了沈秦箫。

末了,还神秘眨眨眼,说:“这是我俩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他俩的小秘密实在太多了。从国公府假山里埋的秦国公那只鹦鹉,到偷偷摸摸从狗洞爬去厨房掏吃的,再到把池塘里头的乌龟钓起来让家仆们拿出去卖。小时候飞天蜈蚣一样,没少干坏事。

沈秦箫很是喜欢他俩这种小秘密,连忙点头:“不会的不会的。”

哄孩子是个技术活儿,不过显然在沈秦筝这里不算什么。

等到了把孩子哄上马车,到了政事堂里,沈秦筝终于喝上了一口热茶,站在暖炉旁好大一会儿,他才觉得自己的血液经脉暖和起来。

政事堂虽是个临时机构,可一国上下举足轻重的大人们都在这里,因此朝廷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被抵到了此处。除了那些直达天听的折子们,政事堂的诸位大人们一般都会先行将各地各部的折子整理出来。废话折子和不切实际的折子都先由他们打回去,值得议上一议的就吵上一日争出个结果,至于那些兹事体大的,就立刻转呈给守在外面的小黄门,立刻送往勤德殿。皇上从大明宫下了朝,一般都会待在那儿。

政事堂笔录,就是给诸位大人打杂当笔杆子的。官做到政事堂里,基本年龄都不小,写字哆哆嗦嗦不利于行政效率。因此找个年轻力壮的打打杂,让诸位大人们能安心为大梁拼死拼活的当牛做马。

着以往,崔姚二位中书令惯常政见不合,此时一定是在吵着的。可今天却是个例外。

右仆射姚大人告老,新上任的大人的可是沈秦筝的大熟人。

沈寒林从进大门只看见两位阁老,左仆射邵大人以及翰林院孟大学士陈学士开始,嘴巴里就跟进了个小石子一样,总想找点东西说道说道。

原因自然是因为没看见那个他并不想看见,但是没看见却更恼火的便宜侄子沈秦筝。逮着个把柄在手里等着数落人,人却半天不来,火气愈发的旺盛。好不容易快到午时了,才看见沈秦筝大老远自丹凤门慢悠悠地度进宣政殿,一口油“嗡——”一下就浇在了心火上,旺得很。

诸位大人们已经在政事堂里待了半天,暖盆里头的火明显已经添过一回碳。沈秦筝一一作揖行过礼,这才坐在自己那张书案前,开始整理早已经堆成山一样新鲜递上来的折子。

刚拿起笔,就听人开口了:“本官初来乍到,烦请问一问诸位大人,政事堂几时点卯,几时下堂。”

主事的左仆射邵大人嘴角微微一笑,他老早就不太满意凭空塞进来的这个,此刻就等着看他们沈家的好戏,答道:“平日里皇上若没有吩咐,我等当卯正一刻点卯,未时下堂。诸位大人有其他要事在身不能按时,那就宽限至巳正三刻,最晚也需午初前。”

沈寒林放下笔,装模作样地笑笑,道:“原来如此,本官见笔录此刻方至,还以为记错了时辰。”

名已经点明,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沈秦筝连忙起身作揖:“请诸位大人恕罪。”

孟正刚要开口,就听坐在左边第二位门下省的中台兼同平章事刘阁老开口了:“呵呵,沈中书有所不知。皇上新点了翰林院的学士们给皇子们教习,翰林院推举的先生,正是您的侄儿。”

刘阁老不开口还不要紧,一开口沈秦筝就知道不能善了。京城里传得沸反盈天的话本子现在估计连皇上都知道了。

沈寒林当即接过话:“可本官怎么听说翰林院辰正三刻就早已下学,沈供奉午时才至。这么长的时间,难道在皇城里迷路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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