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以丹棘赠青棠上(1 / 2)
题目之绸缪,自是《诗经》中之绸缪一篇,也指绸缪,情深缠绵之本意,亦用《绸缪》中的“三星”,代指美人深情目光。
“阿弥陀佛,诸位莫要听信这个妖女胡言乱语!”
少林方丈大方禅师,身披袈裟,手持锡杖,心中先道罪过,继而运气高呼,一展少林狮吼功,总算将眼前这纷乱形式,稍稍安定了一二。
方兆南眼中,又羞又愧,更是不可置信:绛雪竟对他冷颜相对,出口也毫不留情面。又自忖昨夜的确喝了太多,做下了那等糊涂事,愧对绛雪,却更对不住玄霜,如今受几句讥诮,也是应该。可他又如何向玄霜解释呢?昨夜他为难许久,这才决定当作一场荒唐大梦,忘了就好,说出来只会让玄霜难过,他更在心中发誓,不会再对她不起。如今这样,他该如何是好?
梅绛雪眼中,却又骤然聚集凄苦之色:“你我曾月夜缔盟,绛雪已将终身托付,可你我终究未行嫁娶之礼,你昨夜趁酒兴......此为不争之实,绛雪虽一心爱慕于你,也知晓……如今绝不能再违抗师命,有辱门风,今日一战,我必当全力以赴,你无需赘言,还请亮兵器罢!”
今日乃一决胜负之时,三帮帮主带领正派弟子们防守少林上下,恐有偷袭之事,四派掌门在座观战,皆掠阵之意,以防不测。早在梅绛雪诉忿一始,其中就有三位对冥岳劈头痛骂,如今他们更认为是这妖女失于检点,更想冥岳果然是邪魔外道,这种事也能拿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青城派掌门上清道人抢先怒喝道:“一定是这个魔教妖女,引诱方少侠在先。”
他尚且不知,仅这一句,让少林方丈苦心维持的局面,又横生波澜。
早已不知何时,聚集了些与今日无关之人,更不知是怎样混进来的,只在一些小帮派中隐匿身形。他们既非少林,也非三帮四派,皆名不见经传,或许只是来瞧瞧热闹,但听闻如此正气凛然之言,内中有一人不住嘲讽道:“哎呦,什么名门正派,不也就这样,敢做不敢当,明明是人家小姑娘受了委屈,你们为难人家不说,还当众颠倒黑白,真是枉为前辈,枉称大侠,啧啧啧,我老人家也算别开生面了。”
此言一出,许多人变了脸色,却见熙熙攘攘,又到哪里去寻这说话之人?而一些小门小派中,虽惧怕正道威势,也不免交头接耳,暗中斥责。
冥岳又岂是任人排辱的?
大獠连连冷笑道:“他要是不愿意,我们家梅姑娘,还扒他裤子不成。”
二獠也高喊道:“是啊,牛不喝水,岂有强按之理?把我们三姑娘当成什么人了。”
老三笑声宛若虎啸龙吟:“这样一个小人,代你们正派武林出阵,真是贻笑大方,既然派不出别人来,还不如趁早认输,大家省事。”
对这三人的粗俗无礼,胡搅蛮缠,四个掌门气的七窍生烟,却也再难理直气壮,而这之中,属华山掌门为人最为冷静,只听她婉语缓和道:“无论如何,方少侠大节不亏,并未被妖女迷惑,背叛武林同道。”
梅绛雪心中不齿,她更没兴趣和这等蠢人多言,讨论何为大节,何为大义,只看了一眼玄霜,见她正对着方兆南怒目而视,又有一丝不可置信而强忍眼泪,心中悲悯之后,便对方兆南冷然诘问道:“如今形势逼人,看来昨夜之事,你是不敢认了。”
小凤正倚在罗幛宝座之中,面前设着一张玉案,上有香茶鲜果,四时糕点,这最后一战,倒像是趁今日天气大好,她带领冥岳上下前来游园观寺。至于三帮四派面目如何,有谁比她知晓的更多?因而对前番嘈杂,也不曾动怒,她早在得知绛雪之事时,就将惊风怒涛全然发泄了。
只见梅绛雪轻声说完“昨夜之事...不敢认”之后,虽低头佯装羞愤,却有意纤指抚唇,眼中更早已偷偷瞥向这边,满含顽黠,小凤不住在心中笑骂道:“小滑头,但凡说句话,总是能牵三扯四。”却也面上一红,艳若芙蓉。
方兆南仿佛见到恶鬼一般,突然大喊道:“不,不,你不是绛雪!”
只见他神色张皇,拔足向后山狂奔而去。玄霜咬唇忍泪,狠瞪了梅绛雪一眼,眸中似怨似痛,一跺脚,还是转身追去了。
上官天鹏自知此事是正道理亏,他一早打定主意,唯有守定不言,静观其变,若真一发不可收拾,再同大方禅师一起稳定局面。他也观察眼前的梅绛雪许久,早有怀疑在心,此时方兆南之言,让他确认了猜测,犹豫再三,终出声道:“如此精妙的易容术,老夫所识者,唯有一人,还请真身相见罢。”
梅绛雪不语,只将外衣轻轻挥去,轻丝薄袖缠绕而上,随风渐远,众人闻得缕缕寒梅清气后,却见到一个出众少年,真可谓“山巅冰雪才捧出,美玉无瑕月无双”,再认真看时,但见他银冠黛巾,淡紫长衫,藕腰平绣双菡萏,楚楚谡谡若孤松临风,轩轩朗朗似云霞韶举,端是潇洒出尘,风度翩翩,令人只想叹道:好一个神仙人物,不由全都盯的呆了。
芳笙不理会众人,只回身对小凤吐舌一笑。
她往日服饰,多以清冷绝俗为主,挑来挑去,也只有这件紫衫,稍稍意暖情绵,况罗带上有并蒂莲的纹饰,这才符合她结鸯缔鸾之喜,而小凤身上,亦是一件紫蝶锦衫,两人今日可谓心有灵犀,这就更令她欣欢不已。
小凤却在托腮沉思:“她着女装,该有多美?”又在心中自豪道:“小滑头这样,说她是绝代佳人,都有些辱没了她,纵是仙人也无其竹风梅韵。”一时之间,满面春意,嫣然风致,更令芳笙移不开眼,如痴如醉。
二人正情意绵绵,却总有人毫无眼色。
只见北怪向前讽笑道:“大大美人,香喷喷的大大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老不死你还称赞他!”南怪连忙反驳北怪,又指着芳笙道:“你让我们两个,在荒郊野外冻了四天四夜,差点去见佛祖,你长这么美,心也太狠了罢。”
芳笙眼睛似长在了小凤身上,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道:“你们不是没见成佛祖么,可见与正果无缘。也难怪,少林寺现在的这些人里,无一人与正果有缘。”
大方因谨遵觉生师叔昨夜之训,又念及此人对寺内的恩德,便将一切怒火尽数压下,只听听这人还能有何种讥讽可言。
“听说昨日又是你们坏事,看来苦头还没吃够。”
未及芳笙出手,已有一杯热茶,分作两束急流,扑扑打在了二怪脸上,二人先是烫的满面通红,又因来势汹汹,当即被掀翻在地,趔趄不起,扶地涂抹之下,倒弄了个大花脸,正是出乖露丑不尽。
这边早有红萼上前,换上一杯新茶,小凤端在手中,目光掠过二怪道:“总有人在这搅扰雅兴。”又柔柔看着芳笙,星眸生辉,嘴角噙笑道:“快些把他们打发了。”这才饮了一口。
南怪翻身而起,又近前对小凤道:“聪明美人,你定是看我们离他近了,不喝茶倒喝起醋来了。”
北怪也呵呵笑道:“我们三个都是男人,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凤眼中陡现寒光,气势逼人,令二怪心中一冷,同时芳笙左趋六声手,呈锁喉钩咽之势,右笼自在指,将堕心闭气之劫,仅一线之间,便能取二怪性命,但只凛然道:“我有言在先,不许再对她无礼。”
话音刚落,收手却又在转瞬之间,众人恍若惊梦,饶二怪纵横江湖多年,生死关头,也难免筋转腿软,本想像昨日那般,搅乱局势,为少林争取胜算,如今这般艰难,二怪心下皆叹:只能令寻他法了。
这样一手功夫,岂能不让人侧目?大方也在南北二怪那里,得知罗芳笙身怀少林绝技,可方才那两招分明是入魔之道!他摇头念佛,却也只能听从师叔,暂且按兵不动,就连昨夜少林颜面尽失,也只当无此一事。“罪过,罪过。”他今日在心中,已道了好几声罪过。
小凤却最是喜欢芳笙如此,她美目扫过盒内露兰糕,见那软软糯糯,一团雪白,倒像是小滑头的脸,便托在掌中,戳了两戳。
见此,芳笙心生无限柔情,对小凤一笑后,阔步行至场中,对上官天鹏拱了拱手,言辞间颇为熟络:“上官兄,经年未见,别来无恙。”
上官天鹏也回了一礼,叹气道:“已有五年了。”又细细观察芳笙,点头惊赞道:“罗兄弟容貌一如往昔。”
上官天鹏久未得见故人,心中自然欢喜不尽,却又想到眼下形势,以及芳笙先时种种作为,只得拧眉问道:“世事弄人,你我竟在此下相逢,不知兄弟这是何意?”
她声如落珠,虽如平常一般轻言曼语,却令场上众人都听的十分真切:“芳笙今日来,并非专程来向上官兄叙旧,更不为别的,只是随同内子观战,怕人多势众,欺辱内子罢了。”
时隔多年,二人还有相逢之日,又乍闻这取妻之言,他却一无所知,听说两月前,他曾在上官堡左近现身,却对自己避而不见,可见情义稀薄如此......上官天鹏五味杂陈,而面上不显,犹自笑道:“不想你已成亲,愚兄未能讨杯喜酒,甚为遗憾,不知弟妹在何处,可妨引见?”
芳笙回头笑问道:“凰儿,有人要见你,你意下如何?”
小凤抚了抚纤长春笋,轻笑道:“我和上官堡主是老相识了,见与不见,皆改不了我们仇深似海,势如水火。”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位少年的妻子,居然就是聂小凤,正道众人各自惊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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