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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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小秋冲他笑,甜甜应道:“好!”池小秋手上的砂鏊是精心新打制而成的,她将石子平铺在砂鏊里面,用刷子蘸了油刷上一层,拿着簸箩反复将石子抄起又散下。

钟应忱落下最后一笔,瞄她一眼,笑道:“怎么,池大厨别的菜蔬做厌烦了,今日要新做一回石子羹?”

池小秋知道他实在打趣北桥当初煮食饮汤的“雅事”,她停下扇火的蒲扇,摇头晃脑咬文嚼字:“非也非也,我这是石子饼。”

池小秋一心惦记着前些时候在村中,那位从北至南的老妇人教给她的面饼新做法,石子烙成的饼易熟,自有一番香脆。

面团是早就已经制成发好了的,池小秋一边将面团在案上用擀面杖擀成一张薄薄面饼,在石子上张手试了试温度,觉得已到了摊饼的时候,才将石子在中心挖出原形的洞,只剩最底下最为滚烫的一层,小心将整张饼按了上去。

随着滋滋作响的声音,在炙热石子上的面饼迅速变色变硬,池小秋忙将抄起四周的石子将中心孔洞摊平,不到片刻,便闻着一阵面香味。1

池小秋心急,赶着要将饼从石子底下拨拉出来,差点烫了手。

可这新烙出的石子饼确乎焦香又不失韧性,池小秋撕了一块递给钟应忱,自己尝了尝,皱眉道:”还是厚了些,或者再烙多些时候才好。”

薛一舌曾教她,练多才能手熟,因此池小秋每遇着一样食材的新做法,总是要加量减量加时减时,试上好半天。

钟应忱就坐在她对面,却发现,这半天,池小秋只有在分享饼的时候才能想起他,余下时候,眼里只要自己的砂鏊石子和面饼。

待能将普通的白面石子烙饼做得满意了,池小秋又开始折腾起了各种馅心。

红糖熬出放凉,再在里面撒上一些芝麻,糖馅的面饼吃着于甜滋滋的味道之外,还有这面糖相互融合的甜香。豆沙本是为了做糕点而磨出来的,这会索性将红枣剥出核儿来,捣作枣泥,制成枣泥豆沙山药馅儿的面饼,池小秋估量着数目,赶着多制成一些,顺便给徐晏然送上一些。

这样甜而不腻香而不油的果子点心一向是徐晏然的最爱。

而她、钟应忱、韩玉娘和薛一舌,平素凡是与面相关的,总是喜欢咸口的。池小秋便拿了小葱,剁出整整一碗葱花来,热油浇作油酥,反复擀制,这样的葱油饼经过炙烫石子缓慢生成的火力,更加酥香。

又或可将剁好的猪肉臊子与梅菜碎一起,炒到半熟时,晒成的辣酱一起拌匀,当做馅心包在面饼当中。臊子中的零星肥肉被火炭逼出油脂,又照旧浸入了外层饼中,不必在外层多刷什么油,就已然能够余香满口。2

池小秋教钟应忱怎么去吃这样的饼。

一整张葱油饼,翠绿葱花以点状散布在里层外层,最开心的便是,正好咬到了油酥中间的一处,咸香适口,嚼到葱花的时候,便又添上小葱本身的辛香,最是幸福。

“梅菜同臊子同吃,再加上面饼同嚼,才是最有味道的吃法。”

池小秋郑而重之传授着自己的吃饭经验,钟应忱就着她的手咬上一口,慢慢品了品,笑道:“既有花谱园谱草木志谱,不如你也出一个池家食志罢。”

池小秋凝思半晌,忽然一拍手道:“这却是个好主意,便是百年以后,旁人看了这书,也知道池家有哪些好菜,好菜又该如何吃,便是没有徒弟,便也能将池家菜传下去了!”

“池大厨既有如此高志,不知钟某可有幸做个执笔人,将来也好在这书页处落个名字。也好叫人知道,这撰菜谱之人,也有个好夫婿。”

“好说好说!”池小秋抿嘴一乐,真的就将此事列了出来,打算就此开始编目录。

“这饼我虽未吃过,却在别处故事中听过,西北关外常有的吃法。”

“去年曲湖灯戏里头,莺莺小姐托了红娘送给张生的那个?”池小秋看戏看书都相当认真,因此,一点就透。3

钟应忱颔首笑道:“便是那个莺莺饼。”

“这名可把我想出来的好听多了!”池小秋悻悻道:“我原本觉得,上面一个坑一个坑,那个阿婆说的疤疤饼,十分合适。”

“莺莺饼却也太过香艳,咱们家食铺里有许多书生,听了不雅,恐有生事。”钟应忱思索片刻:“这石子全出于天然之处,系造化自然之功,不如便唤作天然饼罢。”4

“这个好!”池小秋眼前一亮,飞速添上这个名字,匆匆给钟应忱颁了个“菜名小帮手”的名头,就忙不迭拿油纸裹了红糖馅同枣泥豆沙馅儿的石子饼。

“下午同三姑娘约好的送食单,再耽误怕是要晚了!”

池小秋一瞧时辰,一下子着了急,一溜烟便揣着热面饼出去了。

这院子已将通往外面的门锁了,只留下同池家小院打通的这道门,因此池小秋溜得极快,不过一眨眼时候,钟应忱眼前便已是空荡荡的蔷薇架。

先前,将池小秋卖与徐家制菜单的钟应忱,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楚。

他拿出欢喜佛看了看,心中愤愤。

光有这个有何用,池小秋不在,连分与他一会的功夫都没有。

这课怎么上?怎么教?

心有记恨的钟应忱默默拿出小炭笔,在心中给高溪午记了一笔账。

池小秋同徐晏然相交两三年,和小姐妹有多么亲近,就和徐太太有多么不对付。

她常常想,若是阿娘在世上,必定舍不得将她送到那个饭都吃不饱,甚而一世都可能见不着面的地方,更不会舍得为了这么一个机会,要将她饿成迎风细柳,成月成月地吃不上饭。

对徐晏然的怜惜让她每回去徐府前,都会准备好一大堆的吃食,能放得愈久愈好。

刚进了徐府大门,她已然能想象出,徐晏然看见糖饼时,因惊喜而弯成新月的黑眼睛,可才走了两步,就让徐府丫鬟拦住了去路。

“我家太太想请姑娘叙叙话。”

在别人府上,不好直接闹翻脸,池小秋也不能说不去,只好往正房去坐了一坐。

徐太太万事不好,却有一样好处,藏不住太多心思,她对于池小秋的反感几乎是明晃晃的,却又因她眼下不再是个普通的厨娘,且又挂了个解元娘子、姻亲等一串的名头,不得不维持在一个尴尬的平衡上。

这样“不想看见你讨厌你可就要和你客套叙话”的套路,池小秋完全无法理解,直到喝了满肚子的茶,要起来告辞时,才听见徐太太吐露了真实心声。

“三丫头近来不知怎的,总和我存着气,俗话说,母女哪有隔夜仇,她眼见便要嫁出去了,我这个生她养她的,却不知哪里得罪了这祖宗。还请池姑娘好生劝劝她。”

旁边的婆子附和道:“可不是,三姑娘大了,也该懂事体谅些太太,且不说太太为了三出嫁的事,操心成什么样子,只说太太这一番慈母心肠,放在哪个身上,不整日孝敬的?”

池小秋立刻便知,徐晏然在这府里,怕是越发没有立足之地了。

算算婚期已经将近,徐晏然已算是高家的媳妇,池小秋便决定大胆帮她出一回气。

她站起来,轻飘飘道:“太太也知道,我不过是个小厨娘,既没什么见识,也体谅不到太太。太太若是想一切如旧,只消学上三姑娘,吃上那么两三年,饿一饿清清肚肠,自然便能同三姑娘彼此和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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