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起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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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湘火三部虽然并不富庶,但是,除了湘部之外,蛮部民风彪悍,火部为人阴狠狡猾,鹰王在数年前征讨过他们,此时此刻,维持各盟会之间和平安宁,少不了还是要给些额外的恩赐。

龙湘婷参与紫荆、银门的暗杀行动,最后依然得以活命,并被充入明华宫,不可谓不得恩赐。原因就是因为鹰王一开始就看出她的打扮很有特色,其实就是湘族的人。

不过,再怎么特别的人,在得罪了雪夫人之后,都没有好下场。龙湘婷当天下午便被遣回明华宫。回到明华宫中,结局如何,心中明白的人自然有数。这是个看起来聪明、其实非常愚蠢的女人,她得罪鹰王在先,却不知道收敛。冒犯了郡主,还冲撞了雪夫人,活路肯定是没有了。

而清晰作为湘部未来女主,当然仅仅是得到命令,不得再入行宫。

且说苏水河畔,两万大军驻扎。司空长烈陪同十八盟盟主狩猎。当天骑射,收获颇丰。十八盟收获了大量野物,曼都罗蟾州手下武士洛珂还狩得一头黑熊。当天晚上营地上升起篝火,众武士烤肉、喝酒一起联欢。司空长烈虽然架子大些,不怎么忌惮十八盟主,但是,对于十八盟主而言,鹰王未至,欢庆倒也尽兴。一退一进之间,当是无人计较鹰王不到大有轻慢之意。而天都和十八盟之间产生上下距离,也俱在无形之中。

司空长烈有四个得力手下,他们分别是季飞宇、刘林成、翟良东和傅连成。刘景空、罗蟾州、匡汉陵和祖寿之都是十八盟中最不安分守己的人色,喝酒烤肉之余,便撺掇着司空将军派人出来,和他们的手下角斗。

蓬莱洲上角斗分为文斗和武斗,文斗是摔跤,两个人肢体接触,谁将谁撂倒当先那个谁就获得胜利。武斗是互砍,文雅些武器上沾上石粉,武斗的人穿上藤甲,藤甲上沾到石粉越多,那人就算输。粗暴些的便是真刀实枪上,上台要签生死状,主动投降算认输,不认输就砍死为止。

刘景空为首的四个人来意不善,说话那神情便要武斗,而且是武斗当中的粗暴式。但是,司空长烈奉命前来陪同十八盟主狩猎,好好的娱乐怎么能变成血影刀光相见?

司空长烈手捏酒樽,转过来看看,转过去看看,酒樽研究得差不多了,这才笑着对最为咄咄逼人的刘盟主说:“刘盟主,角斗嘛,点到即止就好了。”刘景空刚要说什么,他飞快伸出手来。司空长烈的果断和鹰王的决绝当是异曲同工,恍惚之间,如鹰王般的威势便呼之欲出。

天都势力强大,司空长烈的亲兄弟司空长风在营中督军,当真乱起来,两万人马会让十八盟中任何一人吃不了兜着走。

刘景空识时务,识时务者为俊杰,因此态度终究软下来。

季飞宇、刘林成、翟良东、傅连成便和罗蟾州手下的洛珂、匡汉陵手下的裴度以及刘景空派出的熊悍、张潭文斗。文斗即摔跤,摔跤一看体型和力气,而看搏斗时的技巧。而这两条,显然季飞宇、刘林成、翟良东和傅连成都不占优势。洛珂猎熊,本身就是和熊一样粗壮的汉子。裴度也生得壮硕,被匡汉陵选来,首要优点便是力大无穷。熊悍、张潭出生海上,每天抛铁锚拉渔网,一个外号大铁锤,一个外号大力王,体型气力可见一斑。季飞宇、刘林成、翟良东、傅连成深受司空长烈教导,内功根基扎实,但是内力水平不够,平日里和人相斗也以身法和气力见长。文斗起来,真是上去一个失败一个。

四个人都很囧,都觉没脸来见上司。

司空长烈大剌剌挥手,说:“岂不闻‘胜负乃兵家常事’,列位且博诸盟主一乐。”

四个人这才释然。

没有能让司空长烈丢脸后还下不来台,刘景空甚为不满。可是,面子赚足了,便不能再得寸进尺。联欢结束之后,十八盟主各归各的营地安歇。

司空长烈回到自己的军帐,刚一掀开门,闪目看到一个倩影出现在营帐中。司空长烈顿时大喜,疾步走进,来到佳人面前。

能让司空长烈心跳不已、步伐加快的佳人除了云杉还有谁呢?

龙湘婷打了鸣玉浮香之后,与清晰并立,傲视雪姬一众。湘族女人的泼赖,压住了清风朗月所有人。鸣玉浮香固然被打蒙了不吭声,灵欣灵月也不敢多言,其他人都是低等宫女,自然能缩多远就缩多远,连雪姬这个主人,眼睛上的黑布取下后都忘了该怎么说才好。

对视,以龙湘婷和清晰大摇大摆离开告终。雪姬受了委屈,拂袖回去,默默垂泪加拒绝吃饭,又由宫女们推波助澜,最终闹到鹰王那里。

雪姬和她的宫女们理所当然将鹰王遣回龙湘婷、斥退清晰女少主当成了鹰王对雪夫人的恩宠,越发傲娇起来的姿态怎能不让云杉心里发堵?下晚时分汤桂全过来代替鹰王讨好她,说香采女已经从北苑移驾霁光浮碧。汤桂全竭尽自己所能,将鹰王对郡主的心意修饰得完美无比,什么“郡主不过提了一提,香采女立刻身登青云”等言辞都说出来,又将霁光浮碧的景致大肆渲染了一番,将那里的芭蕉说得多么绿多么茂盛,无不是殿下在乎郡主的意思。

云杉很想高兴,但是最后却只能哭笑不得。她既想借感谢鹰王之际去看看鹰王,又觉得这般做,不过让对方更加怠慢自己,而自己原本就很薄弱的自尊更加雪上加霜。

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她就悄悄溜出来,骑上马,来找司空长烈。沁水河到苏水河,快马一个时辰,司空长烈应酬完十八盟主回来,时间可不刚刚好?

司空长烈很激动,双手握住她的手臂,说了声:“你来啦——”便再也接不下去。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喜欢,最直接的便是会化为行动。司空长烈并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性子,相反,他性格刚烈,敢作敢为。可是,率性的他,同时也富有理性。

理性控制着情感,他只是将深情完全付诸于对视。

云杉很感动,这让她做出了一个让长烈非常欣慰的举动。

她拥抱住他,然后,将脸放在他肩胛上方一点,然后轻轻说:“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说完这话,心里的郁结方才好多了。

长烈也拥抱住她。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分开。

云杉空了大半天的饥肠这时候终于大肆抗议。肚子“咕噜咕噜”响得非常不雅观,可是,他们之间,谁又会因为谁而倍加介意呢?

司空长烈急忙让人准备饭食上来。

军营里的饭不比行宫,煮熟了就能吃,烤肉也就撒层盐。云杉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过了一年有余,这等日子也就算是好的。一点都不挑,长烈给她准备的东西,一一半都吃完了。吃得只打饱嗝,坏心情尽去,一张俏脸笑眯眯。

参将进来回复任务,长烈对云杉说:“你的营帐已经扎好。”

云杉说:“我不去,我就和你住在这儿。”

司空长烈下巴顿时有要掉下来的节奏。“你、你……你说什么?”一贯大剌剌无所惧怕的他说话都结巴了,“你要和我住在这里?”面红耳赤,半晌才道:“那从这儿回去,主上还不把我给砍了?”

云杉表示他的话她听不懂:“昨天你不是还那么做了吗?”

那么做?哪么做?

长烈的脸再度红起来,说:“那——是两回事。”避免云杉再乱猜,直接说出答案道:“你在我营帐里过夜,会让军中流言四起。危及国体荣辱,对于主上来说,才是大事。”

“可是我就是不想离开让你从我面前消失。”云杉脾气上来,便很不讲道理。

长烈没法子,长叹一声说:“好吧,我们不在里面,去外面如何?”去外面可以巡营,巡营就没别人什么话说。

云杉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

苏水河,引起了他们诸多回忆。

滔滔的河水,一如他们初识的地方。那时候,她还是一名低等浣衣处宫女,而他,和现在一样,是鹰王的近侍,是殿下的宠臣。

为了加入天都的队伍,云杉将小时候云乔尹为她祈福而铸造的一块金牌送给了随船的女官。圣鹰也好,宫里面也好,总是要用人的。一个从内陆带来的小丫头而已,女官便自作主张将人收下了。不仅如此,云杉在当时便获得了一份为圣鹰上的高级将领洗衣服的活儿。听起来是个苦差事,但是,这表示云杉已经属于圣鹰,也就是,她如愿成了天都的一员。

一开始在明华宫的日子,只能用艰难来形容了。虽然只有十三岁,可是最苦最累的活永远都是她的。什么东西最重最难料理,什么东西就归云杉打理。为了避免麻烦,云杉忍气吞声,在浣衣处过了整整一年。一年之后,她开始想办法脱离这种现状。

云杉离开云乔尹之后,云乔尹所教传的紫阳神功和清扬剑法她并没有丢下。再苦再累,夜深无人之时都要练习一番。一方面是为了防身,同时,修习内功可以加速体力恢复,强身健体也能协助自身快快完成繁重的任务。一年功夫,固然做起事情了越发得心应手,浣衣处的大宫女也被她拿下。

拿下的方法无外乎两招,贿赂加吃请。贿赂用钱,吃请,请的是“拳头”!

大宫女拿了云杉辛辛苦苦攒下的月份,却不帮云杉减活儿,云杉将她叫道偏僻处,将她揍了一顿。不仅揍了,还绑起来,倒挂在树枝上。大宫女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求爷爷告奶奶的,云杉才饶了她。为了让她长记性,云杉还给她在前胸留了个记号。用来裁粗布的短刀,连画数下,大宫女左胸靠近心脏的地方就多了一朵血花。

云杉说:“如果你敢告发我,我在出事之前一定将你扒光了衣服再吊回到到这里。”七岁便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女,这句话说出来,当是威慑力极强。凶恶一时的大宫女从此唯唯诺诺,云杉说东,她绝对不敢做出往西的事!

云杉入天都的目的就是想接近鹰王。可是,对于整个蓬莱的人来说,鹰王都像是天上的太阳,凡人勿近!一个小小浣衣处的女奴,想接近太阳般光辉夺目的他,更是想也不要想。

多少个寂寞森冷的夜晚,云杉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既想那一夜风雨和他的初遇,又想钻出圣鹰的甲板,阳光下对他的惊鸿一瞥。是呀,和云乔尹比起来,鹰王实在是太纯洁、太高尚了。而那个给了自己承诺第二天便消失的倚天哥哥,更是不如这个让她温暖、又眼前一亮的人来得实在。倚天哥哥是会消失的,而这个人就在那里!而自己,只要想办法将他紧握住,就可以!

大宫女告诉云杉,接近鹰王最常规的办法就是参加三庭审议。三庭处会选择品貌较好的宫女,最差的送入各宫宫房,好一些的,要么成为高级宫女,要么成为夫人或者采女们的近侍。高级宫女活动的场所是能碰到王驾的,而云杉长得确实不错,只要被王驾看中,便可达成心愿和鹰王双宿双栖了。

云杉不想就这么成为明华宫里鹰王的又一个收藏,可是,对这个男人的热爱到底击败了所谓矜持,新年后,三庭处初审,她还是去应征。

月庭司务辛思琪先看到这个女孩,还未成年,但是肤白胜雪,双目如星,高挺的琼鼻下面,是一点形状姣好的樱唇。明华宫内这么多小宫女,没有一个姿色赛过这个女孩,云杉常年练武使得身材纤长而又有具备人形,辛思琪让玉庭司务燕飞灵来看,并悄声说:“假以时日,必将是你手下第一善舞的人才。”

金庭司务滕燕佩却多了个心眼,依仗职务级别最高,压住了云杉没让云杉立刻通过。后来她便悄悄往上面汇报,让珍夫人悄悄瞧了瞧,珍夫人很是震惊,又告之明夫人,明夫人同样很惊诧!滕燕佩是个精明人,一眼看出这个叫“云杉”的丫头绝对不是凡品,如果日后这个女孩被鹰王看中,如果日后,这个女孩成了明华宫中的要人,明夫人、珍夫人这些权势人物动不了这个女孩,对付对付她以及燕飞灵、辛思琪还是完全够分量。

于是,云杉失去了应征入三庭处的资格。与此同时,她被责令终身待在浣衣处,不管是谁,都不能让她离开浣衣处一步!

云杉不太了解宫中这些暗潮,大宫女却依稀明白。人,到底是情感类动物。相对已久,日久生情,大宫女从被迫为云杉着想慢慢演变成主动为云杉筹谋。

云杉的底细,大宫女知道得越来越多。大宫女给她想了个章程,不能打宫内的主意,便打宫外的主意。到宫外去找能施以援手的人。这个人,可以是王庭首辅谢耿池大人,也可以是鹰王很尊敬的昔日白孤鸿城主的部下英国公,当然,如果能碰到司空长烈将军,并且说动右将军代为引荐,那么,就绝对不会再有什么困难阻隔云杉走近鹰王身边。

司空长烈,鹰王下属中最最得鹰王喜爱的,与鹰王年龄相当,武功高强人品卓越,毫无疑义,成了云杉的首选。

三庭处打压了云杉,半年之后便没人再想起这个不经意间搅起后宫涟漪的小姑娘。而云杉,也开始了她那令人匪夷所思的奔赴目标之路。

每次,只有大宫女当值的日子,她便施展她那越来越精进的轻功身法离开明华宫。大宫女一般会给她整整两个白天以及一个夜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她会按照事先搜集过的有关右将军的一切前往离得最近的地点埋伏。

埋伏了许多次,终于碰到了那个在脑子里盘旋了许多天的右将军。

初次见面的那一刹那,司空长烈疏朗的五官、健壮的身形还是攥住了她的目光,且震颤了她的心灵。

没想到,右将军居然是这样出色的一个人。

都是因为之前的情景太过特殊,她从来没有留意过,鹰王的身边,还有这样非同寻常的人。这个世界竟然这样大,叫人心动的好男儿居然除了鹰王之外,还有其他,这是云杉那时候学到的事实。

捕获司空长烈的过程非常顺利,她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凌空将骑马过来的他从马背扑倒在地上,便大功告成。

因为对司空长烈来说,这只是被惊动了弱女子惊慌失措之下不经选择做出了冲动之举。

长烈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偷偷溜出宫,被撞见,怕事情败露,才铤而走险。

而真相,云杉极富心机,永远吞在了肚子里。

长烈和云杉的第一次见面,很戏剧,场面也很火烈。云杉是要教训一下这个右将军,最后能让他和大宫女一样,被武力屈服,从而听自己的话。然而,这个右将军实在太难缠了,自己没碰到他一下,反而被他迅速翻过来,握住两只手后,又被压住了身体。

在莲花宫里待过一段时间的云杉,那时候完全忘记一个漂亮的女人该如何对付正当血气方刚的男人。计划当是真的有点乱,云杉想勾引这个男人来着,但是,她的手段显然很不纯熟,所以临时便要变卦。武力又全然不管用。

说到底,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小女孩。

而到后来,这样慌手慌脚的错误就再也不可能再犯。

云杉张嘴咬了,狠狠咬了司空长烈的手后,挣扎出来,然后往小树林跑。跑的时候,她还不忘记回头看了那个人一眼。这一眼,到底是失措因而下意识,还是挑衅从而不让司空长烈离开,亦或是干脆就是别有深意……云杉自己也不知道。

勾引的最高境界,就叫作: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在勾引。

司空长烈好像一条大肥鱼,从此咬上了钩。

司空长烈大概算得上是个倒霉的男人,从未动过心,动心之后,爱上的女人偏偏只是为了踩住他的肩膀往上爬的人。

直到如今,他偎依在苏水河边的大树上,看着在苏水河畔对着泛着月光梳头的那个丫头,心里的欢喜酸涩都还没能分别清。

她痴恋鹰王的事实让他很心痛。

可是,他偏偏就心甘情愿做一切她希望自己去做的事。

上下打点,让她出浣衣处。失败之后,又费尽心机说服鹰王扩大规模筹办海神祭。通过人脉调派方闻雪入御前书房,又由方闻雪的口,说出了鹰王应当有玉林一行。玉林云杉一舞是他们的豪赌。赌输了,云杉万劫不复。

当然,对于司空长烈而言,即使赌输,他也不输。因为他会请求鹰王将云杉赐给他。说是为了让云杉免于明华宫的惩罚报复也好,或是干脆遂了他的心愿也罢,鹰王不接受云杉,云杉对鹰王自然死心。那么,让云杉成为他的人,有什么不好呢?想来鹰王也不会拒绝他吧?谁不知道在天都,火将军和银狐狸是和鹰王最亲近的呢?

只可惜,最后云杉还是赌赢了。

初遇时,追着这个小丫头一直到清溪,云杉慌不择路跳进水,司空长烈不放过她,硬是将她从水里拖出来。两个人都湿淋淋的,夏天堪堪过去而已,彼此都穿着轻薄的衣服。云杉玉颜带水,不甚魅惑,司空长烈的心“扑通”就掉落到无影无踪。后来,她终于得偿心愿了,一曲海神祭,捕获住了鹰王。鹰王没有提她私自离开明华宫应受惩罚的事,钦点即日起升为月庭宫女。

云杉看着鹰王笑的样子,司空长烈承认:自己看到了之后刚找回来没多久的心真的很疼很疼。

云杉从水边走过来,走到他面前,说:“我想休息。”

司空长烈默默无言,砍树枝找绒草为她铺床。床铺好了,云杉躺下来,拉着长烈的手,又指指自己身边道:“你就睡在这儿吧?”

司空长烈轻轻摇头,一脸宠溺,微笑说:“你只是在生主上的气,气消了,你便又想回到他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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