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2 / 2)
说到这里,孙淑花有些羡慕。医院有轻松的活,有麻烦的活,有受累的活,虽然“劳动最光荣”的口号喊得十分响亮,但说实话,谁不想干最少的活拿最多的钱。实验大楼才几个厕所啊,只要打扫干净,每月就能挣个十几块钱,比她在这洗衣服强多了。
不过现在孙淑花有了盼头,她帮林三柱洗衣服,同样的时间,多出二分之一工资,累是累点,但挣钱啊,这点账她算得过来。
林三柱没有太惊讶实验大楼经费高,广播里经常说技术重要,他觉得实验室是搞技术的地方,费用高点很正常。他拧干净一张床单后,转头问道:“这实验大楼的垃圾咋处理?”
孙淑花这才仰起绿布包裹的脑袋,活动一下脖子后,说:“这垃圾有县医院帮忙运走,每月来一次,大卡车轰隆隆的跟打雷一样,至于运到哪里,我不清楚。”
医院西部家属楼中,布升平坐在沙发上发呆,昨天那个小姑娘说的话给他极大触动。
几年前上面让搞生产,口号赶英超美,大锅饭搞起来,他按部就班做了,效果不好。后来他琢磨出一些方法,例如奖励干活多的,惩罚干活少的,成果显著,可这事让老职工们非常不满。他们现在好不容易清闲下来,谁还愿意跟年轻时候一样埋头苦干啊,所以一直反对布升平的建议。
韩敏骑自行车下班回到家后,就看到自家男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无声叹了口气,她男人以前有多么风光,现在就有多么失落。
她不想家里气氛太糟糕,于是扬起笑脸,问布升平:“老布,今天想吃啥?我给你做。”
布升平扯了个难看的笑容,“媳妇,你回来了。”他站起来,接过韩敏的包,包里夹着些报纸文件。布升平无意中瞥见“崖前大队”四个大字,他突然记起昨天林青莱说她在崖前大队,于是张嘴问了句,“媳妇,崖前大队怎么了?”
韩敏突然拍了拍额头,一副懊恼的样子,“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得寄给人家。”说完,她从包里抽出一张报纸,指着其中一篇文章对布升平说:“我跟你说,崖前大队有个姑娘,写得一手好文章,直接发表到省报上去了。”
韩敏喝了口水,润润喉咙,她说:“这姑娘可了不得,省报啊,我们妇联新招了一个大学生,她呀,费老大个劲儿才憋出一篇文章来,结果五家报社一个没中,让我郁闷死了。”韩敏在公社妇联办公室上班,主要负责宣传一块。
布升平快速浏览完文章,观点中规中矩,名言倒是引用的不少,他看到最后,落款是景山县南峪公社崖前大队第十三生产队林青芸。
林青芸?林青莱?他觉得这两个人肯定有关系。
韩敏没有发现布升平思绪不在报纸上,继续说:“我看崖前大队是个好地方,你还记得顶替咱妈工作那人吗?好像叫林三柱,昨天县领导来视察,他被点名表扬了,当初那小姑娘说的真没错,这林三柱确实是个进步青年,我记得他也在崖前大队,和林青芸一样。”她打算下一步去崖前大队调研一番,看看有没有经验可以借鉴。
布升平回过神来后,回道:“看样子确实不错。”于是他建立起了对林三柱的第一印象,这导致他以后进一步跟林三柱接触时,有些颠覆三观。
林青莱昨晚在小屋睡的,因为四个男的占据了大屋。
小屋的门板被她死死砸进框里,风一点吹不进来,所以屋里很暖和。她睡得很香,睁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突然,外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中间夹杂着骂人的话,十分难听。
第10章
骂人的是一个年轻人,他留着中分,绿豆小眼睛,瘦长体型,他骂骂咧咧道:“封景铄,你今天要是不从我□□爬过去,你们爷俩偷懒这事我就告诉我爸。”
年轻人说话十分有底气,因为他爸是第十五生产队队长。
封景铄站在雪地里,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找出原主的记忆,发现对方因为他喜欢的人喜欢原主,所以老是找原主的茬。
今天也一样。
林青莱揉了揉眼睛,双手抱胸,朝年轻人喊去:“孙志强,你大清早吠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她走上前去,用食指戳了下孙志强的肩膀,“你上我们生产队干什么?”
孙志强被这么一戳,立马倒退了两步,他吞了一口唾沫,口齿不清道:“你算——老几,管得着我吗?”说完后,他主动后退了两步,心想林家这小东西力气确实大。
他之前听说林青莱把一个知青逼到了墙角,当时他还不信,现在一看,别说墙角了,床角他都觉得有可能。
林青莱围着孙志强转了一圈,“孙志强,怎么着?因为你爸是队长所以飘了,是吗?老师当年骂你是老鼠真没错!鼠目寸光,说的就是你。怪不得人家晓蝶不喜欢你!”
因为孙志强留级,林青莱和他做过一年同桌。老师最头疼的学生,他们并第一。巧的是,两人喜欢人的方式惊人的相似,都是强取豪夺型选手。
孙志强喜欢的人叫蔡晓蝶,长得十分清秀,他相中人家后,直接发出了建立革命友谊的信号,结果遭到残酷拒绝。
后来他听人说蔡晓蝶喜欢封景铄,这下可把孙志强惹火了,他一个队长的儿子竟然比不过牛棚里的烂玩意。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他把队里的苦活累活全都扔给封景铄。
封景铄能穿来,有孙志强的功劳。
因为原主被活活冻死在了雪地里。
孙志强拧着眉,歪嘴道:“你才鼠目寸光呢!林青莱,你要知道,我爸是生产队队长,而你爸只是个二流子,除了吃喝拉撒,他能干啥?看电影吗?至于你,我看还不如你爸呢,整天追着男人跑也不嫌丢人!我要是人家知青,也不乐意搭理你,你瞧瞧你这样,比得上你二堂姐吗?”
林青莱盯着孙志强看了会儿,心道不愧是文中的极品之一,打蛇打七寸,这骂人的功夫十分到家,短短几句话,要是原主没去,听到这些,不得怄死。
她作为一名优异的保送生,很快掌握了骂人的精髓,于是笑眯眯道:“孙志强,你爸是队长,大公无私,光明磊落,这些我承认。所以我觉得我有必要把你对蔡晓蝶耍流氓的事宣传宣传,这样一来,你爸又添了一项政绩,你觉得怎么样?”
孙志强被林青莱一噎,有些慌张,急急忙忙反驳道:“那你呢?你也耍流氓!”说着说着,他立马镇定了,“咱们俩,你半斤我八两,不相上下,我看耍流氓这事,就这样算了吧。”
林青莱把重心转移到一条腿上,不紧不慢道:“咱俩可不一样,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女的哪有犯了流氓罪一说呢?这名字就是专门给男人造的。再说,我现在被赶出家门,算是受到了处罚。而你呢?作为队长的儿子还逍遥法外,旁人要是知道了,不说一句你爸厉害?”
这阴阳怪气的话术,说得太流畅了。
孙志强这次没话说了,连忙往崖下跑去,碍于面子,他狠狠道:“你等着,我告诉我爸。”一时慌乱地竟然把羞辱封景铄的正事都忘了。
林青莱好意提醒道:“你爸是你爸,你是你,我劝你独立行走,别蹭你爸热度。”
听到这话,孙志强一个趔趄倒在雪窝子里。
这边封景铄听到这话,表情十分惊愕,直到林青莱喊他才回过神来。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假装很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中午叫什么外卖?”
林青莱根本没想太多,流畅回道:“火锅。”她生病那会儿,可馋火锅了,于是想也不想就回答了。等“火锅”俩字说完,她嘴角一抽,猛然回头,哆哆嗦嗦问道:“你也?”
封景铄给她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林青莱突然想到了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这样一想,她往封景铄胸口一锤,“老乡啊!”二十一世纪的老乡啊。
封景铄咬住牙关,心想这力气够大,怪不得当初能把他从山上背到山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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