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 / 2)
那日在宫宴上见到杜澜心,太后一眼就觉得她和长女容貌相像,心生怜惜间便叫她来跟前说话,结果一来二去,竟真说出些门道。再看她拿出的那块证明身份的山水玉佩,太后简直喜极而泣。只可惜长女已经亡逝,无缘再见,如今太后只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补偿给杜澜心。
奈何舒明悦那个孽障!自幼娇纵任性不说,这次竟心狠手辣到想取澜心性命!还有皇帝!
她嫁给他父时,皇帝已是个十四岁少年郎,聪颖勇毅,上有阿姐姬青秋护着,旁有叔伯兄弟相助,虽是个半大少年,却已然坐稳了燕侯世子之位。
她这个继母不好当,十四岁早已不是稚语孩童了,她再百般讨好也收效甚微,这二十余年,他虽尊称她一声母亲,但打心底里到底不亲近。
太后神情愤愤,恨叹一口气,若她是他亲生母亲,延嘉殿之事绝无可能如此善了!定要将舒明悦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孽障扒下一层皮来!
“娘娘,娘娘,澜心姑娘醒了!”一位宫女匆匆入内,欣喜喊道。
“什么!?”太后神色一喜,连忙扶着身旁宫女的胳膊站起来,匆匆朝正殿走去。
一入内,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扑鼻而来,杜澜心靠坐在床榻上,额头上颤着一层厚厚纱布,面色苍白如纸,如弱柳扶风。
太后快步上前,在榻边坐下来,一手将她揽入怀中,捧着她脸蛋抹泪欣喜道:“好孩子,你终于醒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杜澜心看着太后,眼里渐渐蓄满泪水,豆大的泪珠自雪腮一边滚落,晶莹莹的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太后看得心疼不已,亲自捏帕为她拭去眼泪。
杜澜心哭道:“外祖母,澜心好害怕,呜呜……我方才瞧见黑白无常了,他们说要带我走,我不肯,便听到了外祖母为我诵经,这才醒了过来。”
太后本就心疼,听她这么一说便觉心中愈发酸楚,可怜这孩子鬼门关走一遭,搂着脊背安慰道:“别怕,已经醒了,没事了。”
杜澜心却眼泪朦胧地摇头,忽然起身下床,双膝跪地。太后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她,“怎么了这是,跪下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杜澜心却一动不动,俯下身,额头触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哽咽道:“外祖母大恩,澜心无以为报,是外孙女不孝,进宫以来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日后无颜再住在宫里了,望外祖母恩准,让澜心回杜家去。”
“你胡说什么!”
太后面色一急,上前扶起她,眼里望见那张与长女相似的苍白脸色,,心中当即软和了一大片,纵然有再多疾言厉色也说不出口。
太后扶起杜澜心长叹一口气,轻声道:“你母亲命苦,你也命苦,回那杜家作甚?这不是你给外祖母添麻烦,分明是那孽障找事!好了,澜心,快起来,安心在寿康宫住下,好好养伤,莫要胡思乱想。这次的委屈,外祖母定然不会让你白受。”
……
太后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够,故而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插手皇帝的事情,也没必要操那份心,从少时娶妻生子到如今登基为帝,无论皇帝说什么她都点头道好,母慈子孝,不过如此。
但澜心是她嫡亲的外孙女,她不能狠心不管,想了又想,太后换了身衣服,准备亲自去一趟紫宸殿,向皇帝为杜澜心请封一个郡主。
宫殿内寂悄安静,杜澜心坐在铜镜前,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在额头上的白纱布,露出了一方光洁额头,唯有左额角处有一块拇指大的血痂,在白净脸盘上分外狰狞刺目。
容貌于女子有多重要,无需多言,可那舒明悦心肠歹毒,上来就毁她容貌!
杜澜心掐紧掌心,眼底的怨毒狠色一闪而逝。
一旁宫女无所察觉,取了膏药抹在她额角,轻声安慰道:“姑娘别怕,这是太医特意调配的去疤的膏药,只消日日抹着,这疤痕便能消去七八分,日后再搽上脂粉一二,一点也看不出来疤痕的。”
杜澜心垂下眼眸,轻嗯了一声。
宫女瞧她模样,心中愈发怜惜。
杜澜心视线落在妆奁中的那些精致珍贵的钗环,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延嘉殿那日的一幕幕。
早就听闻庆和帝雄才大略,但一直不曾得见天颜,本以为是个半老头子,结果那日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大步而入,竟然容貌英俊,气势威严。
她原来觉得三皇子已是极好,虽然性子冷些,但至少容貌和身份都不差。而且他皇子,即便日后不能承继大统,也能封个王爷,与姬不黩交好定然没错。
可是如今……她不这么觉得了。
当今圣上才三十七岁,尤值壮年,等到皇帝垂垂老矣,让权给儿子那一天,还得等多少年?倘若她真得了三皇子喜欢,嫁给他做皇子妃,岂不是还得吃许多年的苦?
假如……
杜澜心缓缓抬起头,对镜伸手,抚过自己姣好盈盈的眉眼。
假如……她嫁给皇帝,再生一个儿子呢?
此念头一出,顿时心跳加快,叫她一下子攥紧了手指头。假如真能诞下龙子,到那时,她就是皇子的生母,甚至可能封为皇后,乃至于太后。
可是……该去赌吗?
****
舒明悦到宁国公府后,招待她的是宁国公世子裴正卿的夫人秦氏。秦氏三十余出头,膝下有二子一女,见她来,连忙叫人把大女儿裴玉姝叫来。
裴玉姝打小身子骨弱,经常生病,下巴纤纤细细的,一双眼睛倒是大而明亮。
时下已至春末夏初,天气愈发暖和,她穿着一身鹅黄色小袄,手里握着一把缂丝水仙纹团扇,坐在秋千上,看向一旁扑蝶的舒明悦,道:“我以前没见过七叔,不知他喜好如何。”
舒明悦闻言愣了一下,撂下扑蝶的团扇,扭头看向裴玉姝,神色微微疑惑,“没见过?”
宁国公和先夫人有二女三子,长女是当今皇后,次女死于战乱,三子裴正卿,七子裴应星,九子裴道韫。
她非裴家人,没见过裴应星不足为奇,怎么裴玉姝这个嫡亲的侄女也没见过?
裴玉姝摇头道:“七叔很小的时候就不在家了。”
舒明悦闻言,心中猛地一跳,快步走到裴姝旁边,在秋千上坐下来,黛细的眉尖一蹙,语气里带了几分没察觉的焦急,“不在家去哪儿了?”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被祖父送到外面拜师去了。”裴玉姝继续摇头。
那时候她年纪太小,哪有人会和她说这些,要不是这次七叔突然回家,她几乎要忘记有这么一个人。
舒明悦轻轻抿唇,攥紧了指尖,脸蛋也微微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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