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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名老妇人站在门边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脑海里面挥之不去。
他们又刚回台北,手上还没什么业务,心里有事,又怎么坐得住?他们俩个一下看一眼张俞君,一下又站起来倒茶喝水什么的。
青苹还好,她只是偷覷着张俞君,季以恩就明目张胆的在店内晃来晃去,好像身上有跳蚤在咬他似的。
他甚至重重叹一口气,打开了报纸,撇撇嘴,「怎么都是一些无聊的新闻。店里面没有买週刊吗……」
张俞君忍耐了半晌,一听到这句话,终于觉得自己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上班时间看报纸不打紧,还敢嫌弃她的报纸?
她一拍桌站了起来,声音之大,连季以恩跟青苹都抖了一下,她正想破口大骂,店里的电话铃声却铃铃铃的响起。
她深深吸一口气,瞪了季以恩一眼,还是先接起了大吵大闹的话筒,毕竟客户至上。
但听了一会儿,她却面露狐疑的叫季以恩过来,「找你的。」
季以恩有点好奇,他才刚回来台北不久,连一个客户都还没开发,谁会打进公司找他呢?
「喂?我是季以恩!」他很有朝气的打了声招呼。
「季先生吗?我是许奕帆的姐姐……」另一边的话筒,竟传来了不可思议的内容。
「许、许姐姐?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季以恩十分惊讶。
「是这样的,知道您前几天有过来老家拜访家母,所以很唐突的打电话给您,不知道您找到我的弟弟了吗?」
对方的声音十分温柔,有些迟疑,却叙述的很完整。
「哦,还没啊,正伤脑筋呢……」
季以恩老实的回答。
「那我……可能可以帮上一点小忙。」
对方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
「啊?您有关于令弟的线索吗?」
季以恩赶紧追问。
「嗯。他的电信帐单在今年的时候,曾经因为迟缴的关係寄到老家来……我那时拜託了熟人,向电信公司问出了他现在的通讯地址。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地址……」
季以恩顿时激动了起来,「你等等!我拿隻笔!」
他赶紧把地址抄下来,听着电话里的女声继续说下去,「真的很抱歉,虽然是自己的弟弟,但是因为我自己没有办法原谅他,所以一直没有办法去找他。」
「嗯……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季以恩出声安慰对方。
「是啊,家里的人完全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情,他一毕业之后就立刻斩断与家里的所有联系,就算好不容易託人告诉他父亲的死讯,他也是不肯回来。」
女声带着淡淡的无奈,平静的叙述着。
是一种已经心死的平静。
「请不要这样想,或许他有一些身不由己的理由。」譬如已经不在人世之类的……
季以恩叹口气,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或许吧。我本来也是抱着一辈子不原谅他的想法。」对方的声音有些无力,「但是妈妈在今年得了癌症,虽然有接受治疗,但復发的机率很高。而妈妈不管怎么否认,其实还是想着要弟弟回来……」
季以恩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一个永远不可能达成的愿望啊!
「是、是吗?请许妈妈好好保重身体……」
「所以如果你们真的能找到他,请他……回来看一次妈妈吧!如果他愿意回来的话,可以把所有的遗產都给他,就这样告诉他吧!」
对方深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对于这样一个好几年不肯跟家里联络、连父亲的丧礼都不来参加的弟弟,已经完全拿不出办法了啊!
或许只剩下最现实的条件,能够让回来看一眼病重的母亲吧?
季以恩愣愣的点头,沉重的掛断电话。
手上拿着一张毫无重量的便条纸,却感觉彷彿被委託了像是一整座大山一样沉重的困难任务。
就算许奕帆真的回去了,他也不再是你们心中的那个人了……
季以恩掛断电话后,幽幽的看着话筒,又幽幽的看向张俞君,「前辈,我要出去陌生开发了……」
张俞君愣了一下,难得看到季以恩这么垂头丧气,一点活力都没有。他像是一隻耳朵垂下来的小狗,不只是可怜兮兮的,还一脸忧鬱,连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喔!好、好啊!还有一些传单也可以带出去发掉。」张俞君点点头,只来得及交代他们拿走传单,就看着季以恩带着青苹走出店门口。
他们走得如此和谐又自然,但是──
她却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刚刚是不是要跟季以恩说什么?到底是什么,现在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
季以恩不管纠结的张俞君,自顾自带着青苹,跨上机车出门去了。
许家姊姊给的地址也在台北,离板桥不远,过个桥就到了。
虽然说发传单发到这里,已经算是有些远了。不过季以恩在店里也无心工作,不如带着青苹翘班出来,他们骑在机车上,在污浊的空气中交谈。
「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啊!总觉得很沉重,原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现在却一直一直不断地想着。」
季以恩大声说着,隔着口罩的声音十分模糊,青苹却听得一清二楚。
「找到王登棠,然后把他交给顾冥。」青苹将脸颊贴在季以恩的背后,简短的说着。
她知道许家姐姐跟季以恩说了什么,但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许奕帆永远回不去了,所以找到王登棠,终止他的罪行,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说的也是啊……」季以恩点点头,不管了!想这么多也没用,只要他们能够努力做好这件事情就好了!
他催了催油门,加快速度往许家姐姐给的地址前进。
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在路上骑车的时候刚好塞进车阵当中,季以恩有些心急,却也不知道王登棠是不是已经搬离那个地址。
许家姐姐要掛断电话时说了,自家弟弟从毕业后搬了好几次家,他们每次大费周章的找到他,他却很快的搬家。
这次虽然偷偷查到了通讯地址,但因为没有查证的关係,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搬走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总归是一条线索。
季以恩想起顾冥转述时说的话、想起许家妈妈落寞的苍老身影、想起许家姐姐说要把遗產全部给弟弟时的无奈。
王登棠,你就是这样一次一次夺走别人的人生吗?
你使用着别人的身体,却只想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让别人的家庭一次次破碎,被你夺走的人,也是有着像许奕帆的家人这样,还在不断等待着他的人啊!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不管你藏在哪里。
季以恩在车阵当中穿梭,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抵达了许家姐姐给的地址。
这是一栋小公寓,隐身在都市当中,非常不起眼。
只有五层楼而已,像是路边举目可见的一般小公寓,一楼还是一间美发店。陈家姐姐给的地址是在五楼,季以恩抬头一看,五楼的阳台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栏杆上有着陈旧的腐朽痕跡。
「没有住人吗……」
季以恩有些失望。
「不,看起来是有人住的。」青苹拉了拉他的袖子,指着铁门的信箱。
她抽起了上面的广告信件,「是这一期的超市dm,如果一直没有人收的话,上一期被退掉之后,这一期就不会寄来了。」
「哦……」季以恩点点头,掏出手机,按了几个按键,对方却一直没有接起来。
他无奈的掛断电话,顾冥一定又带着lucky出去溜搭了。
他径直走进没有关上的铁门,不管顾冥了!
「那我们上去吧!把这傢伙带回去给顾冥。」
季以恩的手伸进口袋里,像是握着护身符一样握着一张纸。
这是一张顾冥给的符纸。
顾冥说过了,他的能力没办法在人间发挥,所以也不可能帮忙他们追捕王登棠,但又为了预防王登棠逃脱,所以给了他一张由无名亲手绘製的符纸。
这张符纸只要贴在王登棠现世的躯体,也就是许奕帆身上,王登棠的天赋就会被封印42个小时,在这段时间内,只要带他到顾冥面前,让顾冥强行吃掉他的魂魄就好了!
虽然人类的魂魄无坚不摧,不过困在水龙的肚子里面上千年,对于顾冥来说,还算是小菜一碟啦!
这样也可以保证在运送他回阴间的过程中万无一失。
季以恩跟青苹走上了阶梯,虽然下了决心要抓到王登棠,但季以恩还是低声跟青苹说着,「我们待会要说什么当作开场白?我没经验很紧张欸!」
青苹瞪他一眼,「你还想跟他说什么?而且你没经验我就有吗?」
「……也是。」季以恩点点头,「但是他会不会拿刀出来砍我啊?」
季以恩龟速爬着楼梯。
「我会打晕他。」青苹耸耸肩,她死而復生,跨越生死界线,可没忘了那些体术。而且季以恩应该也有咒术可以防身,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捏自己的手捏的死紧。
「所以,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很痛。」青苹看着自己被握的死紧的手,有些无奈的说着。
「喔喔喔!」季以恩拉起青苹的手,看着青苹软嫩的手心被自己捏得一片殷红,紧张的大嚷,「对不起对不起!」
「安静一点!」
青苹乾脆拖着磨磨蹭蹭的季以恩爬上五楼,他们踏上五楼的楼层,逐渐靠近那一扇红色的铁门,青苹对照了一下许家姐姐给的地址,二话不说,直接按下门铃。
「啊啊啊?你就这样按下去了?」季以恩惊慌大叫,双手捧着脸颊,「你不怕打草惊蛇吗?」
青苹叹口气,「不然你想破门而入?如果住在这里的人已经不是许奕帆了,那要怎么办?」
「说的也是……」季以恩颓丧的垂下肩膀,不知道其他实习阴差是怎么干活的?地府根本坑人,要他们顶着凡人的身分干这些不能明说的勾当,还不给薪水,呜呜呜。
他越想越哀愁,蹲在一旁的楼梯上,看着青苹伸出食指,啾啾啾的按着门铃。
「好像没人。」青苹按了好几分鐘,下了个结论。
「是不在家吗?」季以恩站起来,试图从鱼眼中窥看,但当然什么都看不到,鱼眼可不是这样用的!
「那现在怎么办?」季以恩戳戳青苹。
青苹拍掉了季以恩的手指,冷冷的双手抱胸,「顾冥不是给了你一本小册子,什么地府阴差实习手册的。」
季以恩想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说那个啊?被我拿去盖泡麵了。」
「……盖泡麵?」青苹有些反应不过来。
「喔对啊,昨天晚上的宵夜,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你不是也有吃!」季以恩大呼小叫的替自己抱不平,奇怪青苹也是实习阴差欸,她也有看到那本小册子啊!
「你这个白痴。」青苹闭了闭眼,不想浪费力气跟季以恩争辩了。
他们俩个又对看了一阵,好吧!他们谁都没翻过那本小册子,也不知道顾冥带着lucky上哪去了,看来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法了──
等!
他们就在这里等,反正这里看起来是有人住的,主人总会回家吧?
不管是不是许奕帆,但总是可以问个线索,运气好一点的话,就直接把下班回来的许奕帆打晕了捆回家,丢给顾冥食用就可以了。
不知道顾冥会怎么食用呢……
这俩个傢伙坐在楼梯上,胡思乱想着,还从傍晚等到天黑,肚子饿的咕嚕咕嚕乱叫,期间张俞君打了两通电话,季以恩都不敢接,两个人对着电话苦着一张脸,但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一直到两人饿得浑身发软时,楼梯口传来了一阵钥匙声。
一个女人走了上来,好奇地看着季以恩跟青苹。
她的身型偏高,非常的瘦,瘦得几乎看不到胸部,穿着一件紧身的长裤,一头黑发很长,散在身后。
「你们是谁?干嘛坐在这里。」这个女人看着他们,开口发问,声音有些微哑,听起来非常奇怪。
被这里的住户一问,季以恩跟青苹脸上一红,赶紧站了起来,「我、我们在等人!你认识这里的一个住户吗?他叫许奕帆。」
那个女人愣了一下,手上的包包掉到地上,她连忙捡起,「这里没什么叫做许奕帆的人!你们找错了!」
她粗着声音说话,恶声恶气的,「快走!你们擅自闯入我们的公寓!我要报警了!」
季以恩有些失望,却又有些不甘心,「不可能啊!许家姐姐给的地址明明就是这里,小姐你住哪一户啊?你见过这一户的人吗?现在的邻居都很冷漠,说不定是你没见过啊!」
季以恩不死心,指着身后的铁门问。
他的态度称不上好,不过也是因为眼前的女人非常不友善。
那个小姐有些慌乱,「我、我住楼上!我说没这个人就是没这个人,你们到底要不要离开这里!我要报警囉!」
她伸手摸向包包里,似乎是认真的。
季以恩跟青苹对看一眼,只好訕訕然的摸摸鼻子,季以恩还回头向她扮了个鬼脸,「走就走!」
那名小姐也瞪了他们一眼,用力地转身快速地往楼上走。
季以恩嘴里还在碎碎念,往下踩了几阶,青苹却拉住他的袖口,严肃地看着他。
「季以恩。这里是五楼。」
「所以呢?」季以恩有些莫名。
「楼上只有水塔,不可能住人!」
两人皆是一愣,往上狂奔,果然五楼上方只有一个通往顶楼的小门,这时候小门已经被打开,正在风中摇摆,他们跑了出去,顶楼上却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那个女人的踪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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