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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厄本矇上眼睛,池咏由知道厄本又要做傻事了。

她又气又好笑地想着。那天在游泳池折腾得还不够吗?怎么会爱上这个麻烦鬼呢?

转念再想。即使再生气,看到她的脸便发不出脾气。刚才砸了五十万生的那场气,大概是极限了吧?

想到五十万,池咏由再度感到心脏阵阵的抽痛。再看看站在崖边的厄本翻飞的衣襬,更心疼。

她下了车,快步走向厄本。当厄本转身再次面对大海时,池咏由伸出手欲抓住她的手臂,一阵海风拂来,捲起厄本的发丝,狠狠地扫了她的眼睛一把,火辣辣地刺痛着。

无怪乎长发也能名列暗器排行榜,池咏由不知哪来的间情逸致,还能如此自嘲着。

她紧闭着眼睛,伸出手,却落了个空。她紧张地瞇着眼睛,模糊地看到厄本的位置,正快速地向断崖边缘靠近,吓得她差点心脏罢工。

她踉蹌几步往前,拉住厄本的身体,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个傻瓜,又想做什么傻事了?你到底要人担心到什么时候?」

被拉得往后倒跌坐在地上的厄本拉下手帕,转头看到池咏由正揉着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

原来有人为自己哭泣的感觉是这样,比自己哭泣的时候更难以呼吸。厄本愕然地看着池咏由的眼泪,同时想着还在等着她找回来的小池。爱情与自我并存是件很难的事吗?

厄本无法开口责怪池咏由一再的阻挠,毕竟,池咏由是真心爱她的,而她竟对池咏由隐瞒了这么大的祕密。

究竟该不该说出来呢?厄本挣扎犹豫着。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从这里跳下去,就算没当场死掉,也会淹死的。你知道这下面有很多暗流吗?就算你泳技高超,没被暗流捲走,这附近一百公尺内也没有可以上崖的地方。你真是疯了。」池咏由的双眼泛红,眼泪仍汩汩不止地流出来。

「我是疯了。」厄本冷静地说。

「你……」本来还想继续骂的池咏由听到厄本竟然附和,反而错愕了,「呃……不是啦。我不是那个意思。」

厄本站起身,拍掉手掌上的沙子,抱着池咏由说,「你说的是事实,只是一直以来我都不想承认。」

平静的语气,反让池咏由更加心慌,她推开厄本,想看清楚她的表情,却被抱得更紧。

「我刚才并不是想自杀,只是想找小池回来。」

「啊?小池真的是水鬼?」池咏由想起上次在别墅里说的话,在游泳池里找不到,而海边能找到的,就只有水鬼了。

厄本轻笑几声,捧起池咏由的脸,在柔软的双唇上浅啄一口。没想到,在面对之后,竟变得淡定。厄本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小池是谁吗?」厄本将池咏由抱在怀里,她不想看到池咏由的表情,不想因为看到不想看的表情,而放弃了自白的机会。

「其实,你见过小池。」

「怎么可能。」

「你记得有一次在别墅里,我睡一觉醒来,突然对你很兇地说话?还有,上次买了一堆东西到你家去吃,完全不顾饮食控制计画?」

池咏由回想那两次,当时是觉得奇怪没错,但那都是厄本啊。

「小池是我的一部份。」厄本波澜不惊地说,「如果你要说那是一种病,我也不反对。以通俗点的话说,那叫人格分裂,学名是解离症。」

「怎么可能?既然是人格分裂,你怎么可能知道?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去看医生?」池咏由听得一头雾水。即使她不是唸心理的,她也知道人格分裂是指一个人有多个人格,且各个人格彼此独立,发病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人格分裂有很多种状况。我想,我的状况是特殊了点。我知道小池的存在,而绝大部份外显的都是我的人格,小池只是做为一个幻想朋友的存在。她会在别人看不见的状态下和我交谈,也只有我才看得到她。」

「但是,你不是小时候就认识她了吗?」

「你还记得我说小时候父母曾带我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是为了小池?」

「是的。我妈发现我总是在自言自语,一个人在房间里玩得很高兴,我老是说在和小池一起玩,但她却没见到另一个人。」厄本回忆往事,不禁苦笑。

「后来小池消失……?」

「她为了让我过正常的生活才消失的。可是,她不在之后,我变得更加空虚,甚至比她出现之前更严重。所以,她又回来了。」

「那这次……」

「这次,因为她生气了。她生气我有了你而忽略了她。」

「她吃醋?」池咏由大吃一惊。她一直以为吃醋的人只有她,没想到她的情敌和她的恋人竟是同一个人。不过,自己吃自己的醋,这是哪招啊?

厄本无奈地点点头,「也许吧。其实,我并不清楚,所以,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问清楚。」

「这太荒谬了。」池咏由终于挣脱厄本的怀抱,看到厄本的脸上满是泪痕。

池咏由解开掛在厄本颈间的手帕,拭去她脸上的眼泪。厄本这才发现,原来刚才是边说边流着泪,而自己却浑然未觉。

或许,这眼泪是小池在哭吧。厄本这么想着。

「你真的想找她回来?」池咏由认真地说。

「你能帮我?」厄本喜出望外。原以为在她坦白一切之后,池咏由便不再理她,不料她还想帮助自己。

「我知道有个人能帮你。」池咏由拉起厄本的手,放在唇边轻触手背。

厄本取过池咏由手上的手帕,为她擦掉眼角的泪,「你哭的样子真美。」

「那不是……」池咏由本想解释那并不是哭泣的眼泪,只是被打到很痛而分泌出来的泪液,却觉得这样的解释一点都不唯美,真是杀风景,于是选择不说了。

她笑了笑。牵着厄本上车,驱车前往市中心,去找那个让她既头疼却又习惯地不能没有她的女人。

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让人感到神清气爽。但如果不是外头的招牌,厄本会更心无罣碍。

「那个……通常这种事不是都该去找心理医生吗?为什么是跑来找占卜师呢?」厄本忍不住扯了扯池咏由的衣袖说。

「这个占卜师是有心理医生执照的,只是因为不明原因才没执业。」池咏由语带无奈地说。

她和纪采文在学校时就认识了,她大一的时候,纪采文是大三,但两人并不同校。刚开始的相处,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她永远是处于下风的那个人。纪采文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不管是什么人,她只要看一眼,就能清楚知道那人的性格,只要一点小动作,都能让她洞悉那人正在想什么。而她最擅长的,便是利用一些肢体暗示,让人心甘情愿地照着她的指示去做。

照理说,这样的聪明人如果开业,一定可以门庭若市。但就在她即将到大医院报到的前夕,突然说不干这一行了。在失踪一年之后,再回来时,竟成了塔罗牌占卜师。她没有刻意地宣扬知名度,但池咏由知道,她的客人大多都是政商界的名流,而且有预约还不一定见得到她,因为她经常随着心情好坏而决定要不要营业。

一个妖艳的女人从里头走出来,看起来不像刚工作完,反而像刚睡醒。

纪采文看到厄本时,劈头第一句话便是,「你们终于来了。我还在想着,你什么时候才要带她来找我。」

「你知道我们会来?你早就知道厄本的事?」池咏由觉得纪采文连这种事都知道,未免太神通广大了。

「上次在你家,我不小心发现的。」纪采文对着厄本意有所指地笑着。

「我和小池说话的时候,被她听到了。」厄本补充解释道。

池咏由重新靠回椅背,不屑地说,「还以为你真的可以未卜先知呢。」

「你这什么态度?」纪采文拿起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往池咏由头上招呼着。

池咏由拨拨被拍乱的头发,「你能帮帮厄本吗?」

「帮什么?」纪采文翻开杂志,漫不经心地说。

「帮厄本把小池找回来。」

「小池?就是那个分裂的人格?」

「她是我的朋友。」厄本严正地声明着。

「噢。不好意思啊。站在旁观的立场,我无法对一个人格投入任何情感,所以,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的朋友。」纪采文对厄本嫵媚地笑了下。

一个抱枕从池咏由的背后飞到纪采文的面前,她拿起杂志挡下抱枕,「你做什么?没礼貌的傢伙。这是拜託人的态度吗?」

「不要随便对别人的女朋友拋媚眼。」池咏由没好气地说。

「难道我对你拋媚眼就比较好吗?」纪采文不服气地说。

池咏由瞄到厄本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倾身向前对纪采文低声道,「管好你的眼睛就对了。」

「切。还怕人家吃醋?明明自己就是个醋缸子。」纪采文轻蔑地说。

厄本轻咳一声,池咏由连忙恢復姿势,坐得端正庄重。

「小池不见了。你能帮我找回来吗?」厄本说。

「为什么要找回来?别人都巴不得把分裂的人格弄走,你竟然想找回来?你不觉得现在的你才是完整的你吗?」纪采文不解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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