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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玉树打着哈欠:不卖。

五十文。

不卖。

五钱银子!你剪一半给我。林瑯咬着牙关开出了天价。

不剪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林瑯不依不饶:可你这被子长得离奇啊!

我娘说娶了媳妇儿能一起盖。

林瑯被冻疯了,别无选择之下突破了天价:五两,别啰嗦!

可唐玉树软硬不吃:不卖撒!

林瑯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不免心生悲哀大半夜的屋顶漏雨,泡了整条被子,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焦急之下竟然有些想哭:可我冷

唐玉树:

躺进被窝好一阵子,冷意才从身体里消散掉。

侧过头看见唐玉树靠在枕头上环抱着手臂,在黑夜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某处出神。林瑯这时才注意到,浓重的夜色里,他裎赤的身体上横亘着诸多触目惊心的伤疤。

林瑯倒吸了一口凉气,话在喉头彳亍了良久,又吞了下去,只问出了一句:怎么还不睡?

酒好像醒了。唐玉树在黑暗里转过头来,对自己笑了一下。

林瑯也困意全无:那说说话?

摆吧。

林瑯:?

是故意的。唐玉树看着林瑯茫然的神色,得逞后笑道:摆哈儿龙门阵就是说会儿话的意思。

林瑯无视了唐玉树无聊的恶趣味:以后计划怎么办,还要去码头吗?

别去了吧那工头不是什么好人。你身法好,找个什么活计都容易。

说不准撒等房子最后拍了板儿,又把我派遣到哪间儿去就先做着吧你嘞?以后计划咋子办?

林瑯将两只手交错着套在一起,枕在头下,叹了一口气:做个买卖吧。

做啥子买卖?

我也不知道又被问起同样的话,林瑯还是无法回答,只是兀自说道:没出来之前我以为我能统理家业,我以为我无所不能出来后才知道我其实什么都不是。

唐玉树沉默,在黑暗里眨着眼认真听林瑯倾诉。

唉我也不知道离开林府是不是对的选择可我知道,留在那里一定是不对的

你怕吗?唐玉树。林瑯闭上了眼睛:怕看不清的前途,也怕回不去的来路怕花光银子的那一天,怕终究有一日,意识到自己真如父亲说的那样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你是很厉害的人啊。

林瑯睁开眼睛。

唐玉树看着身侧的少年夜色里他褪去了平日张牙舞爪的蛮横嘴脸,袒露出他的恐惧和羸弱。唐玉树开口道:你又聪明又见识多;会和人打交道,还能把坏人耍得团团转;还读过书,会写字,知道一堆我从没听过的成语就是脾气坏了一点。

最后一句话刚说完,左腿上就受到重重一踢。

没嘚没嘚!唐玉树边嬉笑边求饶,继续道:最重要的是你知道日子要咋子过

我却不晓得以前做一切都是为了青秧:为了赚粮饷给她治病,我才入了伍;为了拿人头去换更多银子,我就拼命杀敌。可谁知道后来打完仗了,青秧也不在了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就不知道日子要咋子过,为啥子而过

你以前不肯信,但这宅子真的是将军赏我的,不是我骗你的约莫是上面搞错了你外祖父留给你的宅子,便一定是你的。等案子办了板儿,定是上面安顿我一处新的屋子不过也会在江南,到时候我迁了地方,你也可以找我来玩儿。

玉树哥,最近谢谢你。

啥子事?突然亲切的称呼和道谢让唐玉树没反应过来。

所有事。林瑯别过头去不肯看唐玉树,并不喜欢面对此类矫情的时刻。该说的话说罢了,便迅速换过话题,用后脑勺发问道:诶房子的事拍板儿那天,无论谁走,你再请我吃一顿火锅好不?

这么喜欢吃啊?

真的很好吃!

要嘚要嘚!

林瑯笑了起来,这次换他故意地:哈?要什么?

窗外的天色已然转成了一片灰白,有鸡鸣声传了进来。

林瑯好像已经入睡了,均匀的呼吸声轻轻的响着。唐玉树蹑手蹑脚地爬起床,跨开腿准备小心翼翼地越过熟睡的林瑯,打算要去上工了。

可前脚还没落地,却被突然喊着唐玉树坐起来的林瑯撞到,瞬间失了重心的唐玉树滚到了床下。

揉着剧痛的胳膊肘站起了身起来,唐玉树龇牙咧嘴着:你做啥子嘛

只见林瑯一脸兴奋地拍着床:回来睡回来睡!

第一次见林瑯这么开心,唐玉树心头居然有些发毛:我我得去上工了。

我想到了,我终于想到了!显然林瑯并没有听进去唐玉树的话,自顾自开心地嚷嚷起来:码头不要去了以后咱俩一起干!

干啥子?唐玉树在想林瑯是不是在发梦魇,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林瑯的脑门儿。

林瑯拨开了唐玉树的手:你看你会做这么好吃的火锅,而我又精通商贾经营之道,咱俩还有这么大个院子;我那儿还有一百两银子正好当我们的事业启动资金开个店吧!

干啥子?唐玉树一时没能顺利消化林瑯这一通计划。

林瑯拽着唐玉树的胳膊重重一晃:开个火锅店吧!

☆、第八回

第八回返金陵夜赏兴盛景赴酒肆巧逢老冤家

雨虽然已经停了,但浓重的乌云依旧没散。早已辰时末尾,可天色还是灰得像是凌晨。

林瑯在唐玉树如雷的鼾声中起了床。

回到东厢房,昨夜晾在椅子上的被子丝毫没变干,倒是浸在其中的雨水洇得越发均匀,沉甸甸如同千斤重担。

从来没遭过这等罪的贵公子在原地来来回回转了十来圈儿,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摊狼藉。索性便不管了,只从桌案上拿了纸笔就计划回西厢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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