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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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送走了父亲,春日的天色很快便了暗了下来。大丫头夏言在前面提着一盏八面仕女宫灯,周玉蓉在后面慢慢想着心事。

在外人看来,现在的周家如同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可是翁翁已经一日比一日衰老,说一会儿话便累得不行。家里的事哥哥是半点不管,里里外外全靠父亲一个人支应,所以有时难免行差踏错。

像在千秋节给贵妃娘娘献礼这件事,周氏族中女孩里竟然混进了扬州府有名的女伎,这在从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不但让贵妃娘娘面子受损,还让周家一时成为京城权贵们的笑柄。

听说这回御史台的弹劾像冬天的雪片一样纷纷扬扬,全靠圣人看在翁翁的面子上一一压制住。

御史们除了极少几个想在史书上留千古清名外的人,根本不会鸡蛋碰石头故意给周家找茬。唯一的可能就是,周家牢牢掌控的朝堂局面出现了裂隙。可恨哥哥还懵然不知,一天到晚只知道跟同僚吟诗作画安享富贵。

周玉蓉咬牙拽紧了手里的帕子。

若是自己日后细细甄选的夫婿能够及时查遗补漏,将周家目前的这块短板挡好。那人再靠着周家现有的资源迅速壮大,等到敬王哥哥登上大位,周家起码还可保二十年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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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一下配角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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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四章 杏榜

在松江府忙得热火朝天顾衡想, 也许自己以后更适合进工部专门搞机械制造和改良这方面的工作。忙起来的时候, 简直可以忘记一切烦恼。

反正等急得跳脚的郑绩催了又催, 一路骑上快马赶回京城的时候,已经无限接近四月十五春闱放榜的日子了。

离贡院不远的会仙楼上照例已经高朋满座挤满了人, 郑绩费了好大的力气撒了好多银子才占了个小小的雅间。

气喘吁吁地回头拉了顾衡坐下,扬着眉毛笑道:“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今年就跟你混得好像亲兄弟一般!看哥哥仗义吧,削尖脑袋占了个好位子陪你看榜。我底下的伙计连大红鞭炮都准备好了, 等信儿出来铁定第一个炸响!”

顾衡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在松江府埋头干事儿的时候,你勾搭了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儿?临走的时候, 是谁抱着个标致的小娘子躲在马车后头哭得稀里哗啦?最后还拿了人家颜色那么浓艳的汗巾子揣在怀里做念想,也不嫌丢人的慌!”

郑绩正在端茶的手陡地一僵,神情也变得讪讪的。

顾衡原先还担心郑绩对自家妹子有意思, 还有意无意防备来着。结果这趟江浙之行, 就见这人的红颜知己简直遍天下。

不论是青楼头牌戏台红伶, 还是附近邻居家的小碧玉, 对着他时一个个或是变得含羞带怯,或是变得媚眼横飞豪放大胆。偏偏这个人对每一个女子都是情义绵绵,也不知道哪个才是他的真爱?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墙,若不是这人时常仗着一张俊脸, 和兜里胀鼓鼓的银子到处招蜂引蝶, 也欠不下这么多风流账。

顾衡彻底放下心来。

心想就这等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重新再投十回胎, 都不会放在自家妹子的眼角里。更何况还有自己这等洁身自好的优良青年在一旁比对, 以前那些担心完全是多余!

自从这样想后,他看郑绩就顺眼许多,最起码那层看不见的疏离和冷漠淡了不少。郑绩是何等会察言观色的人,立刻打蛇顺棍上。两个人打从松江府回来后,交情简直是一日千里。

郑绩巴巴地奉上一盏茶,一口雪白的牙齿全露在外面,“读书人我也见到多了,像你这个脑袋瓜子这么好使的还是极少。那个纺机的样式传了这么多年,让你加了几个关键部件稍稍这么一改动,那出来的布匹就像缎子一样顺滑,又细又密……”

经过数十次改良后,集捍、弹、纺、织多种用途的织机,可以错纱配色,可以综线挈花,能织成折枝团凤棋局万胜等多种图案,与往日的单一花型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顾衡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时间还是有些赶,那纺机要是还多调试几遍,效果会更好。等这边的事忙完了,我还会回去几趟继续改进。在别的绸缎织锦上能织出来的花色,在咱们松江布上也可以织出来。”

他不紧不慢地喝着杯中茶水,垂着眼眸慢慢问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把这松江布织出名气来,你真能卖到北元和南疆去?”

这就是说再等一段时日,松江布的产量还能翻番。

郑绩喜得眉飞色舞一脸慨叹——一副读书你内行,做生意我才是内行的模样,“那生丝多少钱一斤,那地里的棉花多少钱一斤,这两个根本就没法比。兄弟你只要能够保质保量,这松江布产出多少我给你卖出去多少!”

顾衡伸出指头蘸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慢慢比划,“江浙这么大,松江只占一个边角。你我的胃口不要太大,太大了会不消化,时日久了的话就会被撑死。我们这趟回来带了二千匹的样品,先放在铺子里看看销路怎么样?”

他顿了顿,冷着脸道:“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有些事儿要慢慢来。这个月我俩加起来已经买了三千亩的棉田,等今年秋天的棉花大批量下来,这些织机就可以派上大用场,那时候才是松江布大量占领京城的最好时机。”

红木方桌上两个大小圆圈的水痕渐渐消失,顾衡声音里似乎隐含蛊惑,“任何东西只要在京城流行起来,其他地方就快了,所谓衣被天下也不是不可能!”

衣被天下一一

郑绩让这几句简单的描述诱得面泛红光,再也找不到称赞的话,只得搓着手不住点头,“都听你的,你说让我咋办就咋办。前天我收到我爹的来信,说我这辈子做地最正确的事儿就是认了你这个兄弟。你不知道我家老头子很少夸人,夸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顾衡看着郑绩泛着油光的大脸,心想自己以前怎么会认为这人豪爽侠义肝胆云天呢,看这一幅钻到钱眼里爬不出来的样子,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街面上忽地像滚水一样喧哗起来,会仙楼的客人都伸着脑袋向外张望。一眼就见几个穿着绯色官袍的人被一群皂衣官兵簇拥而出,三年一开的杏榜终于出来了!

贡院门口顿时如同油锅里滴进了冰水,人头攒动得几乎没有立脚的地方。

钱小虎奉了张老太太的命令,一大早就守在贡院大门口。杏榜张贴出来的时候,他仗着腿脚灵活几乎是第一个冲到了最前面,倒把负责值守的差官们吓了一跳。

钱小虎虽然识字不多,但把少爷的名字记得真真的。从尾巴上开始看,结果越看越心凉。

正在胆战心惊的想回去怎么交代时,一眼就看见正数第二个是少爷的大名。他还以为看错了,把眼睛擦了又擦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一笔一画的的确确是“顾衡”二字。

钱小虎一下子跳了起来,语无伦次地高声叫道:“我家少爷中了第二名,第二名是我家少爷,正正经经三鼎甲中的榜眼……”

旁人都投以一片艳羡至极的目光。

进士榜本就已经非常难考,更何况是三鼎甲的榜眼。这不但要自己非常努力,还要祖坟上冒青烟列祖列宗庇佑。全中土成千上万的楚翘都聚拢京城,只取区区三百人,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可谓是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还要难。

钱小虎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嘴里高声叫嚷着什么,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坐在会仙楼雅间里的顾衡却远远地就听清了这道尖利的唤声,他不自觉地闭了下眼晴。厚积而薄发,前世今生梦里梦外所有的努力,都在今日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朝堂仕途这道高高的门槛,自己终于正大光明地取得了一块上好的敲门砖。

听到顾衡竟然取得了第二名榜眼的佳绩,连郑绩这等不信神不信佛的人都忍不住肃然起敬。这是天上有名号的文曲星下凡,日后要入阁为丞为相,甚至彪炳青史留芳百世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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