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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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 女伎

贵妃娘娘千秋节的头一天, 永祥胡同的周侍郎府两扇侧门洞开, 一溜青帷青盖精致异常的桐油小车排得整整齐齐。这是周氏族中特特选送进宫, 准备在贵妃娘娘面前献礼的女孩儿。

马车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一路缓行,拐上银锭桥再过朝阳门离那处天下至尊至贵之地就更近了。

正在这时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斜剌剌冲过一个身穿绛紫褙子, 打扮得极体面的中年妇人,一把拽住负责押送的周府大管家周洪,凄厉骂道:“你这个天杀的贼胚子一一”

妇人的声音极有特点,带一点苏杭地方上的口音, 清亮婉转却又铿铿入耳,尾音处还微微上扬,就像戏台上唱旦角的优伶。

今日周府大管家周洪的身上担着天大事儿, 冷不丁被个疯女人扑过来拦住去路,顿时又惊又怒。莫名其妙的同时手上就不免重了些,狠狠一甩袖子大声喝斥道:“不长眼的玩意儿, 也不看看这是哪, 是娘们能胡闹的地儿吗?”

那女人一个趔趄, 也不知怎么弄地正正巧栽倒在旁边一处石柱的突兀尖角。“哎哟”一声, 一张风韵犹存的粉脸上顿时溅出一朵刺目血花。

女人却不管不顾,眼睛一眨泪水就像小河一样没了闸门,扑上去死死抱着马车辕子哀嚎道:“大总管,你这个挨千刀的, 当初你是怎么跟我拍着胸膛子许诺的, 说要把我女儿带去当人家的嫡妻正室, 如今是怎么回事儿?”

中年妇人虽然上了岁数, 但行动间颇有风姿。举着帕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这个丧天良的,竟把我女儿当成了物件,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任一脚踏入棺材的老头子糟蹋。幸亏我得了信儿,赶天赶地地赶过来……”

后面几辆小油车受阻一时都通行不得,掀开帘子齐齐探出几个盛装打扮的年轻女子。其中一个头戴银鎏金点翠发钗,穿着樱粉色褙子的绝色女郎花容失色,攀着车门惊喊道:“妈妈,你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伏在地上哀哀哭泣的中年妇人眼前一亮,腾得站起身扑过来喜道:“冠儿,我终于找着你了。你不知道这一路上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就是担心你受别人糟践。你从小被我捧在手心里,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忍心你跌入火坑不管……”

银锭桥本来就是内城和外城的分界点,路边摆摊儿的小贩、坐在茶坊屋檐下喝茶的闲汉、三五个聚集在一起热聊的地痞一见这个阵仗,用不着招呼就迅速聚拢过来,有些胆子大的甚至围在了周家小巧精致的油车旁边偷窥。

唤做冠儿的绝色女子脑子虽然不是顶聪明,但也觉得今日的阵仗有些不对头,就急急道:“妈妈你先回去,等我把事儿办完再去找你!周大总管是好人,决计不会害我的!”

谁知那位妈妈面色大变,一把将绝色女子从油车上拽了下来,大骂道:“你这猪油蒙了心的傻妮子,这坏人还在自己的脑门上刻字不成?真是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着人家数钱。原先我也以为他是个好的,这才把你慎重其事地交给他,就是想托庇他给你找户好人家。谁曾想……”

女人的话又尖又利速度又快,却字字句句清清楚楚,站在人群当中传得老远。

有反应快的人已经慢慢回过味儿来,里三层外三层地站在外围指指点点。其中胆子大的开始架秧子起茬看戏,站在高处吆三喝四,“这是侍郎府上准备在千秋节上献礼的周家贵女,怎么成了你家的女儿?”

周侍郎府的周洪这时候已经认出了人,心知出了大事儿急得跳脚,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好伸手跟一个女人当面拉扯。

妇人脸上的神色越发得意,扯着帕子团团作出一个福礼,“我是扬州府莳花馆的老板,姓董,人称董三娘,几辈人都是扬州府土生土长。各位只要在扬州码头下了船,上岸一打听就知道我家的住处。”

原来这位穿着打扮雅致的半老徐娘,竟是个青楼老板娘。人群当中静了一下,轰的一声就重新热闹起来。

董三娘用帕子摁了一下眼角,无比伤心道:“这董冠儿就是我的亲生女儿,虽然是贱籍,但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我头发长见识短,以为真有人发善心帮我女儿量一桩好媒,这才把人交给了周府的大总管。”

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青楼老板娘的女儿怎么变成了周家正要进宫献礼的小娘子?人群当中一瞬间就起了躁动,起哄的,挑事儿的,看热闹的,你拽我扯挤做一团。

董三娘口齿伶俐胆子又大,站在乌鸦鸦的众人面前毫不怯场,一口吴侬软语偏要翘着舌头学说官话,让人听了极其有趣,“……我女儿坐船走了以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儿。就下狠心跟在后面一路打听,结果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董妈妈一只手紧紧攥住董冠儿的胳膊,一边在关键处停顿了一下。

见众人听得极认真,这才开始明惑解道,“说是贵妃娘娘的娘家人要细细甄选几个才色俱佳的女孩,冒充周家的女孩儿进宫。说的天花乱坠一般,最后还不是要送给那些上年纪的老头子当暖床丫头……”

说到此处,董三娘气息不匀地回头戳了一下董冠儿,哼道:“要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何必这趟浑水?只是咱们这一行端了这碗饭,就是卖也要讲究卖个心甘情愿。你在扬州时,多少青年才俊捧着金银上门,偏你眼高于顶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董三娘开始还有三分做戏,到后头就气得眼角含泪了,“……那些黑心人把你们当物件儿赏给发白齿摇的半老头子,一只脚已经踩进了棺材里。若那主家三年五载就得老病死了,我如花似玉的女儿岂不是又要被当家主母发卖一回?”

此时正值下朝时分,有几个穿了绯衣系了金鱼袋的御史正好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听了个全 ,不由跺着脚大骂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周洪做梦都没想到今天早上的差事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又因为在人来人往的银锭桥前不敢施展手段上前将人拦住,结果就造成这般不可收拾的模样。

他想到周侍郎的暴怒,猛地打了一个冷噤,扯着嗓子厉声申辩道:“我带走这丫头时,你自个儿是点了头,亲手签了切结书的……”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又上了当。这话岂不是承认,这些所谓的周氏族中的小娘子,就是从各地青楼楚馆采买而来!

董三娘就是一心想把事情搞大。

闻言立刻跳着脚叫起冤来,“我点头,那是因为你保证我女儿当得了人家的正室嫡妻。如今被你家贵妃娘娘拿去做门脸,傍着年纪相当的贵人也就罢了。若是赏给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当没名没分的通房妾室,我是吃饱了撑的找你办这种缺德事儿?”

就有地痞唯恐天下不乱的吹哨子拍巴掌,你挤我,我挤你,争着抢着掀看其余油车上的布帘子,猜测这又是哪家的花魁头牌?

董三娘在莳花馆干的就是迎来送往的生意,根本就不惧怕这些场合。万众瞩目之下,得意当中又添了无数为母则刚的自豪。

女伎怎么样?女伎也是人生父母养,也是有血有肉的有情有义,有担当不怕事的巾帼须眉!

她左右逡巡一眼,索性直着腰教训起来,“我想我家女儿嫁户好人家是一回事,被人不明不白的拿出来作伐子是另外一回事。高门大户是那般容易进的吗,那些大妇磋磨人的手段,你们这些小丫头见都没见识过……”

周大总管知道让这女人再往下说,还不知会抖露出什么腌臜事。一步窜上前去,就要把董三娘拖过来。

谁知人群当中有人有意无意的挪动阻拦,那董三娘拽着董冠儿就像泥鳅一样,左闪右闪就躲在了另一边,小油车里有两三个盛装女孩陆续下车,见了这幅境况后再无此迟疑,举着袖子遮起半边脸快就消失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

董三娘见今天的目的达到,回转身朝徐大总管所在之处狠狠啐了一口,扬着脸大声道:“我就住在东门街的大兴客栈,你有什么不服尽管来找我。哼,来前我就做好了打算,你要是不认这笔账,我就到衙门里告你周家拐带人口。我女儿身份文牒上明明白白是董冠儿,而不是什么周冠儿……”

周府大总管怄得满嘴苦水,看着眼前的烂摊子简直不知该怎么收场。

结果还没等他想好法子,御史台的弹骇折子已经雪片一般放到了皇帝的案头。道道折子都在指责周侍郎府的家奴仗势欺人,竟将娼门女子冒充周氏族女进宫献礼,真是败坏世风!

皇帝还没有表态,周侍郎已经头顶请罪折子老老实实跪在承乾宫门勤政殿外。

折子上说原本只想让族中女孩在贵妃娘娘的千秋节上献礼,好抬举一下她们的身份,本是底下人的一片孝心。谁知家奴妄为,领会错了主人的意思,竟私自下江南采买绝色娼女优伶,以致惹出此回祸事。周家人有失察之罪,事发之后已对各方细加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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