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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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衡在心中万分庆幸,自己与这位爷相识时还根本无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若非有那场大梦提醒,谁能知道这位不声不响的爷到后来竟然逆转一切颓势,把一切至高权柄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也在万分后悔,自己实在不该心存侥幸,再次不死心地牵扯进皇子之间的事儿。

这些人……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从前跟随的那位主子事败后为保自己的性命,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反手就将一干王府属官卖了个干干净净,那时候的自己后悔得拿头撞墙却与事无补。

如今世事再度重演,怎么就会觉得这位端王禀性刚直凛冽不阿,骨子里与那些人有所不同呢?

——还没有将那个傻丫头风风光光的娶进门,还没来得及好生孝顺操劳半辈子的祖母,还没有以德报德以怨抱怨,将那些心肝儿比墨汁还黑的人收拾干净,真是心有不甘呐!

落到如此境地也怪不得别人,谁叫自己窥得先机却还是放不下心中执念。难怪别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上了那么多回当都学不乖,竟然忘记所有未来的前提是要先保有性命。

就是不知道这时候抽身还来不来得及?

顾衡看着面无表情的端王,嘴巴发苦心头犯凉,只得故作懵然不知地慢慢站起,“我大概来的唐突,实在是叨扰。即是这样我就先回城去,等您有空了再过来陪您下棋……”

端王见他老老实实地抬脚要走,终于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沮丧轻吁道:“府里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岔子,我心里糟乱得很,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说,就把这份怒气撒在了你的身上。看在你我知交一场的份上,能否……帮我出个主意?”

顾衡的一只脚正踏在门槛上,耳朵边猛听得端王还算温和的问话,一颗心顿时跳得如同擂动的战鼓一般。知道这小一年循序渐进的水磨功夫,终于得到这位心防甚重之人的真正认同。

他的双手在袖子底下无人得见处紧握成拳,缓缓转身道:“……事情我虽然已经听祖母大致说过,但有些细节地方还不明白。若是您能派个人跟我详细说一遍,兴许就能帮您查出这件事的究竟!”

这却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端王见他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没有装矫情拿腔拿调推三辞四,反而干脆利落的接下自己递过去的话头,脸上的神色比起刚才来就又缓和许多。

“俞氏的情形已经稳定下来,虽然当时看着凶险无比,但回春堂的吕大夫说幸好你祖母和妹子救治及时。日后只要静心调养一段时日,母体和胎儿应该没什么大碍。现在至为关键的是,这件事我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顾衡来之前也是如此预料的。

一个不受皇帝恩宠的皇子,一个在宫中和朝野完全没有半点助力的皇子,是谁筹谋许久要下这个黑手?细细想来,这完全是多此一举的事情。

一旁默然侍立的王府大总管魏大智见端王微微点头,就上前一步将昨日的后续简单说了一遍。

昨日顾瑛当场揭破俞王妃所坐软轿有问题后,王爷就下令将别庄所有门户全部关闭,所有人都不许进不许出,接着就开始清查府里能接触到这挂鲛纱帘子的人。

西郊的别庄面积不大人口自然简单,婆子丫头小厮带看守门户的总共才四十余人。不过半个时辰,就找出四个有嫌疑的人。这四个人都是在府里待了多年的,因为不能说清楚俞王妃出事前一天各自的行踪,所以被分开关押了起来。

端王有些头疼得摁了摁额角,“我还没怎么使手段呢,他们个个就开始叫起冤来。府里奴仆亲连着亲,我也不可能把这几个人全杀了。更不可能跑到顺天府衙报案,所以事情就僵在了这里。”

顾衡见这位主子为了这种内宅之事头疼不已,心头却莫名感到有些爽快。当然面上不敢露出分毫,也忧心忡忡地道:“这件事不但不能公开还要尽快解决,风声要是传到外面,不但让那些御使风闻而动,宫中圣人只怕会找由头严加斥责!”

端王的脸色微变,几乎可以想见皇帝眼含讥讽,当着众朝臣的面儿不屑道:“内帷不修,何以修德?”

他满心丧气地吐露真言,“也许就是因为有人看不惯我过安宁日子,想让我府里生乱子,才倒腾出这么一出大戏!”

他是说者无心,顾衡却是听者有意,听了这话后心中不由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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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抽丝

别庄左路有一处极偏僻的小院子, 府里有嫌疑的几个人就暂时被看押在这里。

王府大总管魏大智一边走一边抓紧时间细细解说, “这些奴才都是成了精的, 加上相互之间大都连着姻亲,动一个就是老大一窝子。王爷本就不耐烦这些事儿, 现在王妃娘娘又病着,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查……”

顾衡面上不显,却是心知肚明。

哪里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手,这只是表象上的说辞罢了。端王实是怕查案的和被查之人相互勾结, 到时候别说是查案,现有的人证和物证只怕会消失得更快。堂堂二品王妃意外中毒一事到最后就会成为一个无头公案,最好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顾衡没有料到端王对府中之人已经忌惮猜疑至此, 竟宁愿借助他一个毫不相干的外姓人来插手,也不愿先从内部使人查起。

一路顺着游廊石径拐了八~九个弯儿,魏大智亲自从腋下取出一把铜钥匙, 低声道:“王爷对这件事恼火的很, 把人关在这里后不准任何人探视, 就是我过来送过一回茶饭, 可以保证里外没有通过任何消息。”

房门被打开,不大的屋子里或坐或站着几个穿着体面的妇人。见着魏大智这个王府总管齐齐欠身行礼,然后老老实实束手站着并不多话。

魏大智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一做了介绍。

穿茄紫色褙子的妇人姓董, 是府里绣房上人, 一手绣活极拿得出手。俞王妃出事那天坐的软轿中, 所铺陈的迎枕褥子坐垫, 甚至悬挂的鲛纱车帘都是出自她的手。

站在左边满脸笑容的是府里的库房管事,娘家姓田。俞王妃出门上香的决定很仓促,其乘坐的软桥就是这回田妈妈亲自到绣房取了董绣娘刚刚完成的绣品,又一一收拾妥当。

眉角有颗黑痣唇角下垂表情严肃的是孟嬷嬷。

孟嬷嬷是王妃身边服侍的人,按理来说不是怀疑的对象。但据说软轿收拾好之后放在垂花门旁边的厢房里,临出发前她一个人以查看的名义进去了半盏茶的时辰,当时身边没有任何人跟着。

魏大智微微挺了胸,侧身介绍道:“这是王爷特地请来的顾先生,此次由他来主理这件事儿。你们有什么先前没有交代的,尽可以给他交待。若是还死咬牙关庇护指使之人,只怕日后王爷那里不会轻饶。”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却俱是抿紧了唇什么也没有说。

顾衡漠漠然望过来一眼,掸了掸群青色长衫上的折痕印子,皱着眉头道:“我不是府里的人,但得王爷信重推脱不得,只能奉王爷命过来看看。你们要是想说的话就尽管说,我就在外头等着。若是不想说的话,天黑了我就自回去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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