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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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撑着他推翻自己父亲的最大理由,便是他自己登基之后,可以快速中兴大元,扫荡红巾群贼,将罪魁祸首朱屠户千刀万剐。然而,没等夺位成功,他最信任的属下之一居然劝他去向朱屠户求助,如此荒诞的提议,怎么可能不令他怒火万丈?!

仓促之间,其他文武幕僚根本来不及仔细分辨伯颜的提议底合不合理。赶紧快步挡在了爱猷识理答腊身前,同时嘴里大声呵斥:“伯颜,你太过分了!还不赶紧向殿下谢罪!”

“伯颜,你大白天喝酒了么?满嘴说胡话!切莫说朱屠户根本不会帮咱们。即便他真的会派来人马,万一事成之后他的人马不肯离开,你我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

“胡闹!你一介武夫,只管奉命杀敌就是。没事儿干瞎出什么馊主意?!

“是啊,你天天说哈麻勾结淮贼。你引朱屠户的人来大都,此举与哈麻何异?!”

。。。。。。

你一句,我一句,唯恐伯颜理解不了大伙的苦心,继续坚持他的荒诞言论,逼着爱猷识理答腊痛下杀手。

然而那副万户伯颜,却是个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脾气。明知道同僚们都是为了自己好,却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咆哮:“你们才糊涂!你们全都是糊涂虫!老子早就滴酒不沾了,怎么会说胡话。老子现在清醒得很。哈麻勾结淮贼,是为了他的一己之私。老子建议太子殿下向淮贼求援,却是一心为国。这两件事情出发点就不一样,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有什么不样,还不都是勾结?”

“胡说,全是胡说,赶紧跪下,向太子谢罪!”

“滚,滚下去睡你的糊涂觉去,别丢人现眼!”

。。。。。。

众幕僚急得满头是汉,不停地冲着伯颜跺脚眨眼。倒不是他人缘有多好,而是为做事情之前,先杀一大将,实在有损士气。

伯颜却根本不领大伙的情,像吃错了药一般,继续低声咆哮,“当年唐高祖起兵之时,还跟突厥人借过五百狼骑呢。其得了天下后,还不是照样跟突厥人打生打死?谁见到他把大唐江山拱手相让来着?什么叫勾结,狼狈为奸,共谋私利是勾结。借力打力,借刀杀人,是睿智!”

这几句话里头,例子倒也举得恰当。非但让众人刮目相看,爱猷识理答腊紧握在剑柄上的手,也立刻松开了许多。但是,想到自己的心腹大将居然半点而自信都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了敌人身上,他依旧无法咽下这口气。咬了咬牙,冷笑着道:“你想得倒是美?朱屠户凭什么给你派兵?况且朱屠户见到有机可乘,岂不会立刻挥师北上?届时,他派来大都城的死士里应外合,你我就是大元的千古罪人!”

“主公明鉴!”伯颜仿佛早就直到妥欢帖木儿会有此疑虑,又梗着脖子施了个礼,气哼哼地说道,“朱屠户此刻正在八闽与泉州蒲家眉来眼去,哪那么容易掉头杀到北方来?即便知道了咱们事情,也只能隔着几千里的路干瞪眼睛。其二,末将刚才向您提议找淮贼帮忙,却没说跟淮贼借兵。只要那边能派出三五百死士过来助阵,主公您在关键时刻就能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而三五百名死士,却不足以占据大都城以为其他各路淮贼做内应。过后若是他们赖着不走,主公您调遣十倍兵马围上去,杀光他们易如反掌!”

“嗯?”伯颜眉头微微一跳,握在剑柄上的手指又松开了数分。淮安军的战斗力如何?作为大元监国太子的他心知肚明。否则也就不会将中兴大元放在剿灭淮贼之前了。登基之后立刻点起倾国之兵打过去,又能转移群臣和百姓的视线,又能竖立自家威望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摆在首要位置?!

但淮安军的战斗力越是强悍,他将这群虎狼引到大都城内之后,局势失控的风险也就会越大。一个把握不住,好好的黄雀在后,就变成了猎人更在黄雀之后了。到头来白白为朱屠户做了嫁衣!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先前被他质问过的李国凤却扯开嗓子,大声说道:“殿下,殿下当心,此计万万行不得。您逼皇上退位,乃大元朝的内部之争。万一引入了淮贼,就是引狼入室,不,就是认贼作父。即便侥幸得手,也难安百官和将士们之心!”

“啊?”爱猷识理答腊再度皱起眉头,将目光转向李国凤。不过这回,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愤怒。李国凤这厮胆小归胆小,行事却稳重第一。绝不会像伯颜那厮,总是恨不得把头顶上的天给捅出个窟窿来。

“伯颜将军也不要着恼!”抢在伯颜开口指责自己之前,李国凤又朝后者拱了下手,快速补充,“将军先前的提议,也并非没任何可取之处。淮贼之所以战力惊人,无非仗着其火器犀利,铠甲坚固尔。若是能利用海上货运之便,赶在大事发动前,从淮贼那边弄一批拉线手雷和锁子甲来。即便我等的谋划功亏一篑,殿下也可以指挥东宫侍卫杀出大都城去。等到陛下息怒之后,再想办法父子和好如初!”

“嘶——!”“这话,嘶!”“狡兔三窟!”。。。。。。

爱猷识理答腊再度眉头紧锁。其他一众文武幕僚,也纷纷侧过脸去,低声交头接耳。

李国凤这厮讨厌就讨厌在,总是把事情往最坏处想。但他的话,也不能说毫无道理。俗语云,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万一大伙所谋不成,惹得皇上发了雷霆之怒。能先跑到外地躲一躲,总比困在城里等死强。况且妥欢帖木儿素来看中太子,即便发现太子对他无情,气消了之后,却未必真的愿意要了太子殿下的小命儿!

听着周围嘈嘈切切的议论声,爱猷识理答腊好生委决不下。想断然否定这个提议吧,却又怕自家亲娘到时候真的临阵退缩,让自己单独去面对父亲的力量。想依计去联络淮安军吧,又怕对方狮子大开口或者引狼入室。手按着剑柄在屋子里头徘徊了好半晌,终于,把心一横,低声道:“李詹事,令弟国雄能跟淮贼那边联系得上么?现在去买铠甲和火器,是否来得及?”

“时间上应该没问题,大不了,殿下您再偷偷给察罕帖木儿去个信,让他在路上多耽搁几天!”李国凤想了想,郑重回应。“此事关键在于一定要瞒过哈麻。直沽市舶司里头,从上到下几乎都是哈麻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走漏消息。至于联系,倒是不太难。全天下谁不知道淮扬商号的第一大股东就是那个所谓大总管府。只要在直沽港里找到淮扬商号的货船,就不难将殿下的意思带到苏贼明哲那里!”

“根本不用那么费劲,若说通淮,谁能比得上哈麻跟雪雪?。顺着哈麻家在大都城内的产业捋,肯定能把淮贼的细作翻出来!”伯颜在旁边撇撇嘴,不屑地补充。

“没你的事情了。你退下休息!”爱猷识理答腊被他说得心里好生烦躁,瞪圆了眼睛,大声命令。“马上下去,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再放他进来。下去,马上!”

“末将遵命!”伯颜的脸色红得就像烤熟了的鸡屁股,躬身行了个礼,倒退着走出门外。

爱猷识理答腊懒得在这个莽夫身上多浪费功夫,迅速将目光收回来,继续跟众人商量怎样以最小代价弄到淮贼的武器和铠甲,如何避免淮安军趁机北犯等诸多紧要大事。

众文武见他已经松了口,就不再藏着掖着。纷纷开动脑筋,群策群力地寻找对自家最有利的方案。谁也没留意到,伯颜出了太子府大堂之后,接下来又去了什么地方?

而就在众人忙得无暇他顾的时候,太子府怯薛副万户伯颜,却已经来到了太子府外。先是信马由缰地在街道上转了几个圈子,然后忽然侧转坐骑,悄然拐入了一条非常肮脏混乱的胡同当中。

跳过淌满污水的深坑,转过散发着熏天臭气的粪堆。让开躺在胡同中央等死的几个乞丐,挥鞭抽飞三条无家可归的野狗。就在整条胡同都快到尽头的时候,猛然间,他又拉住了坐骑,缓缓走到了一处挂着暗黄色灯笼的鸡毛小店门口。

“客官,您,您想打尖啊,还是住店啊!”正蹲在门口斗蛐蛐的伙计被突然出现的战马吓了一大跳,赶紧堆起笑脸,热情地询问。

伯颜用力挥了下马鞭,凶神恶煞般问道,“一年前老子肚子饿了,在家买过三斤酱驴肉。今天忽然想起来味道不错,就再来买十斤。有么,有就赶紧给我拿上,价钱好说。没有现成的,就赶紧给老子去杀驴。老子就在这儿等着!”

“有,有,没别人的,也不能没您的。客爷,赶紧里边请啊!”小伙计精神猛地一振,扯开嗓子,大声叫嚷。随即,猛地拉开鸡毛小店旁的柴门,将伯颜和他的战马,一并给扯了进去!

刷。灯笼熄灭,黑漆漆的胡同之中,万籁俱寂。

第九章 暗战 中

鸡毛店内,也是一片死寂,掌柜、伙计,还有平素在店里栖身,靠打把式卖艺为生的几个江湖人物,全都像鬼魅一样钻了出來,迅速占领了院子内所有要害位置,纯钢打造的手弩,在月光下泛起点点寒星。

唯一手里沒拿兵器的,是平素在后院负责煮驴肉的大厨,只见他拿起一个满是油脂的琉璃灯,冲着不远处一棵老榆树缓缓晃动,昏黄的灯光被外面特制的罩壳遮挡,忽明忽暗,忽明忽暗,看上去好生妖异,很快,老榆树背后另一处人家的阁楼里,也开始有灯光闪动,亮亮灭灭,亮亮灭灭,宛若有星星在眨着眼睛。

“胡闹,你跟我來。”大厨将琉璃灯吹灭,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低声吩咐。

“是。”平素在大都城内恨不得横着走的副万户伯颜,则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刚刚惹过祸的无赖顽童,小心翼翼拱了下手,陪着笑脸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伙房、马棚、猪圈、菜园,以及一些故意折腾出來的曲曲弯弯,费了好大劲儿,才來到鸡毛小店深处,一处佛堂模样的小屋前,大厨扭着肥胖的屁股,迅速钻了进去,然后回过头,一把将伯颜扯入,“呯。”包铁的屋门迅速关闭,将佛堂内外隔成了完全不通音信的两个世界。

佛堂内点着几盏鲸油灯,照亮四壁上的天王相,正对着门处,则有一尊弥勒挺着肥肥的肚子,笑看世间沧桑。

胖大厨先取來纸笔,在香案上快速铺开,然后才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油花儿,正色问道,“还珠楼主,军情处第三条规矩是什么,你是否还记得清楚。”

“大人,卑职当然记得,但是”伯颜立刻站直身体,急切的解释,“但是卑职”

“复述第三条行动规定,我需要记录。”军情处大都站襄理路汶竖起眼睛,低声喝令,“按规定,记录后还会给你过目,签字画押。”

“是,禀告路襄理,军情处第三条行动规定是,深度潜伏人员不得主动逆向联系。”伯颜被训得面红耳赤,又端端正正地敬了个淮扬军礼,然后快速补充,“但去年传达的补充规定写明,若是发生预判中的三种特殊情况之一,则可以按紧急事件处理,务必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鹰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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