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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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单纯从战略层面,脱脱一直占据了绝对上风。如果方国珍再如约封锁住扬子江面,阻止南方的粮食进入淮东,不出三个月,连淮安军就得面临绝境。朱屠户根本不可能永远龟缩下去,日渐紧张的形势,会逼着他必须杀过河來跟脱脱速战速决。而一旦失去了黄河和淮河两道天险的防护,在平原之上,淮安军即便火器再强悍,都沒有任何取胜的希望。

但是,朝廷偏偏不肯再给脱脱更多时间。哪怕是短短一个月,都等不及!在李汉卿眼里,脱脱是个盖世英雄,骄傲且自信。如果他还有选择的话,绝不会考虑采用刺杀手段來解决问題。那根本不是个常规手段,自古以來沒有任何一个成名的将领会使用刺杀來赢取战争。此计只要拿出來,就等同于承认自己已经无法在战场上打败对手。而万一行刺失败的话,肯定会对自己一方的军心和士气带來灭顶之灾…

“丞相三思,三思啊…。”想到行刺失败所带來的后果,李汉卿又动情地叫了一声,流着泪哀求,“那朱屠户,素有当世项羽之称。万一,万一您有个闪失,这,这三十万大军谁來统领?如果连这三十万精锐也丧失殆尽,朝廷,朝廷还能支撑得了几天?…”

“叫你写,你就尽管去写…”脱脱将脸孔一板,大声呵斥,“莫非你也不肯再用心替老夫做事了么?那更好,老夫这下算是彻底赤条条无牵无挂…”

他知道李四只对自己一个人忠心,所以特地放了狠话去逼。果然,李汉卿闻听之后,眼泪立刻嘎然而止,“好,既然丞相这样说,小四替你写了这封信就是。但无论如何,会面之时,还请丞相务必带上小四同行…”

“好…”脱脱不想再于同一件事情上过多纠缠,毫不犹豫地点头。“那就带上你,咱们兄弟要么一起建此奇功,要么一起去阎王老子那边做伴,谁都不抛下谁…”

“丞相勿忘此刻之言…”李汉卿咬着牙回应了一句,从书架上取來纸笔,趴在地上,将给朱重九的信一挥而就。

“再等三天,三天之后,你派人给朱屠户送去。然后尽量跟朱屠户约好了,在本月底前见面。”仔细将信检查了一遍,脱脱说话的语气再度放缓,“在上船之前,老夫会将营中所有事情都交托给蛤蝲。雪雪既然已经來了,相信数日之内,皇上还会再派其他援兵。太不花、月阔察儿、哈麻三个,亦是敢战之将。即便老夫真的有什么闪失,他们三个当中任何一个,都足以代替老夫掌管起这三十万大军。”

“三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草包而已…”李汉卿心里悄悄嘀咕,却不打算继续劝阻脱脱。也先帖木儿从草原上重金礼聘的射雕手还沒到,跟朱屠户那边信來信往,也需要一些时日。有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联络好人手,趁脱脱毫无防备,给其披上一件黄袍。

在忙忙碌碌中,三天的时间就过去了。李汉卿怕脱脱生疑,不敢明着耽搁时间,立刻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带着脱脱盖了印的亲笔信,去给朱屠户下书。

那使者上个月接洽走船换将时,已经去过淮安城一趟。清楚自己只要不故意找死的话,朱屠户绝不会痛下杀手。因此毫不犹豫地接了书信,坐上小船,悠哉悠哉地向南岸驶來。

因为要养活突然多出來的百万灾民,黄河下游靠近淮东一侧,水面上几乎不分昼夜,都有大量的船只在撒网捕鱼。所以信使乘坐的小船还沒等驶过河面中央,就已经被组织捕捞的将士们给发现。旋即,水师副统领常浩然就亲自带着一艘战舰迎了上來。

黑洞洞的炮口之下,使者不敢托大。隔着老远,就主动站到了甲板上,高举书信说明來意。常浩然见了,自然也不会刁难他。派小船将其接上战舰,然后风驰电掣般驶回了淮安城下向朱重九覆命。。

如今的朱重九麾下,人才却已经不像几个月前那般匮乏。除了陈基、章溢和冯国用三个之外,通过科举选拔,还录用一大批前來谋取功名的读书人。其中杨毕、詹书、刘柄三个因为名列甲等,按照上次科举考试之后人才安排的先例,直接被送到参谋本部,出任参谋一职。

这个时代读书人虽然少,但能读出些名堂的人,肯定智商都不会太低。因此大伙将脱脱的书信传阅了一遍,立刻就猜出了此举背后可能暗藏杀机。

“恭喜大总管…”新晋的参谋杨毕急于表现,第一个站出來,笑呵呵向朱重九拱手,“前一段时间大总管的釜底抽薪之计,想必已经见了效。否则,以老贼脱脱的本事,绝不会出此下策。其名为河中约谈,实乃暗藏祸心。只要大总管不上他的当,用不了多久,老贼就得死在其政敌之手。”

“以属下之见,重开运河水道这等小事,大总管直接回一封信答应了脱脱即可,哪里用得着双方在河上面谈…”另一位新晋的参谋詹书也拱了拱手,笑呵呵地给朱重九出主意。

“是啊,大总管日理万机,哪有功夫陪着老贼闲聊。直接回一封信打发了便是。”参谋刘柄笑了笑,满脸骄傲。

与上一批参加科举的读书人不同,他们这批,对淮安军的前途更为看好,相信以目前的态势,朱重九早晚必会定鼎九州。所以言谈之间充满了自信。根本不认为拒绝了脱脱的邀请之后,会对淮安军的士气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依微臣之见,主公倒不妨先答应下來…”因为对淮安军的了解更深入,冯国用想法,多多少少与杨毕等人有些差异,“反正双方不可能共乘一舟,只要船上都不安装火炮,脱脱想玩什么花样,最终结果只可能是自取其辱…”

“不可…主公不能以身犯险。”陈基闻听,立刻大声反对。“蒙古人狡诈无信,早在当年南下灭宋之时,就有趁着会面之时,谋杀宋军大将的先例。那脱脱连炸堤放水之事都做得出來。。。。。。。”

“主公不妨将计就计,那脱脱乃蒙元擎天一柱,越早除之,我淮扬越能反守为攻,摆脱眼前困局…”章溢与冯国用同属于激进一派,巴不得立刻就将脱脱干掉,因此认为自家主公冒一些险也很值得。

不是他们两个对朱重九不够忠心,而是淮安军目前所面临的局势,其实一点儿都不比敌人那边好多少。大批的灾民嗷嗷待哺,大批的货物堆积于扬州和淮安两地的码头仓库中,无法及时贩运到沿河各地。而工坊里的货物运不出去,淮扬商号和大总管府就无法回流足够的金银。沒有足够的硬通货,就甭想从來自南方的黑心商贩手里换來粮食。。。。

更何况,眼下大总管府所辖的五个军中,有四个都集中于淮安。仅剩下吴永淳和陈德两个,带着第四军沿江布防。而扬子江北岸,却有扬州、泰州、江湾和海门四个战略要地不容有失,万一被敌军偷袭得手,后果不堪设想。

两派各执一词,短时间之内谁也无法说服谁。便不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朱重九,等待其做最后决断。

“你们都认定了,脱脱会铤而走险?”朱重九却扫了众人一眼,犹豫着发问。事实上,他本人对脱脱的印象倒沒有那么差。虽然后者曾经炸堤放水,犯下了滔天大罪。但在此同时,脱脱对被其俘虏的红巾军将领,却沒做任何虐待。这一方面是由于有淮安军义释俘虏的例子在先,老贼不想绝了今后所有被俘元将的生路。另外一方面,则说明了此人生性骄傲,不愿意做得比他眼里的反贼都不如。

谁料在对脱脱人品的判断上,众参谋却是异口同声,“胡虏素來不知道义为何物,主公不得不防…”

“那就多带几名好手跟朱某一起去就是…”朱重九微微一愣,大笑着做出决定,“让傅友德和王胖子陪着我一起去,朱某就不信,有他们两个在场,谁还能近了朱某的身…”

第十章 败军之将

也不是朱重九小瞧了天下豪杰,自从前年八月十五稀里糊涂跟着芝麻李造反,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快两年了。算起來硬仗沒少打,他却从沒就见到过武艺比傅友德还好的人。而那大胖子王弼,则硬是凭着每天挥刀不懈,令他自己硬生生挤尽了一流高手行列。带着这两个绝世猛男做贴身侍卫,甭说脱脱那边只有一船人马,即便人数再增加三倍,也照样被杀落花流水。

此外,朱重九也不相信,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冷兵器的威力,能大过线膛火绳枪。要知道,这东西的装了软铅子弹之后,有效射程可是达到了三百余步。五十步内轻松撕破双层皮甲,十步之内沒有任何甲胄,包括淮安军的板甲都照样能打个对穿。

除非脱脱那边真的有人练过葵花宝典,能空手接住子弹。否则,在三十杆线膛枪下,任何武林高手都是摆设。

他这里自信满满,谁料话音刚落,就立刻听到了一片反对之声。“不可,主公乃万金之躯,岂能把安危系于一名懦夫之手?”

“主公三思,傅友德贪生怕死。身手再好,也不足担此重任…”

“傅友德丧师辱国,苟且偷生。主公看在赵君用的面子上,沒杀了他祭旗,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岂可再委以重任?”

。。。。。

林林总总,大伙不置疑朱重九的冒险决定,却是对傅友德一百二十个不放心。理由全部加起來只有一个,几个月前红巾军在睢阳兵败,傅友德曾经做了敌人的阶下囚。这种人,武艺再高,也不值得信任。

类似的话,当初朱重九在决定走船换将时,已经听大伙说过一次。沒想到被自己反驳过之后,众人仍然念念不忘。当即,他心中就涌起了几分火气,竖起眼睛,沉声反问,“这是什么话?诸君莫非以为,在洪水到來之时,傅友德该自己立刻弃军而逃,而不是留下來与弟兄们同生共死么??”

“臣等不敢…”很少看见朱重九发火,章溢等人被吓了一跳,赶紧拱着手解释。“臣等只是,只是觉得,傅友德被俘之后,脱脱一直对他以礼相待。二人再次相遇之时,他,他难免会念一份恩情…”

“满嘴胡言…”朱重九回过头來,狠狠横了众人一眼,继续低声质问,“照这么说來,那些被朱某人放掉的蒙元将领,包括那王保保,应该领兵來投才对。怎么他们现在还沒见任何动静?”

“这。。。。。”众人被问得瞠目结舌,犹豫了半晌,才又硬着头皮回应,“王保保,王保保非我族类。而,而傅友德,傅友德却是。。。。。”

“是啊…”朱重九气得摇头而笑,“王保保非我族类,所以朱某对他再好,他回去之后,都会对大元朝忠心耿耿。而傅友德是个汉人,所以他得了脱脱星点好处,就念念不忘,甚至连家人朋友也都抛在脑后。你们是不是想告诉朱某,那些异族比咱们自己更懂道理,更忠义无双,更能明辨是非?”

甭说朱重九心里一直觉得,傅友德被俘情有可原。即便他也觉得傅友德理亏,把后世网络论坛上胡搅蛮缠的功夫使出來,章溢和冯国用等人也照样招架不住。当即,众大小参谋们全都红了脸,又呼哧呼哧喘息了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臣等,臣等不是那个意思?臣等,臣等只是,只是觉得,他,他当初就不该成为敌军阶下囚…”

“他被俘之时,可曾血战到最后?”知道众人一时半会儿未必能接受得了自己的想法,朱重九将语气放缓了些,继续冷笑着反问。

“这,这。。。。。”众人都读了一肚子圣贤书,拉不下脸來颠倒黑白。犹豫了片刻,如实回应,“据,据跟他一道换回來的王国定说,傅友德是被水淹晕了后,才被察罕帖木儿的人捞到木筏子上去的。”

“那他被俘之后,可曾答应为蒙元效力?”朱重九笑了笑,继续大声追问。

“沒听说过…”众人一齐摇头,“至少,咱们这边的细作沒听说过。”

“他被换回來之后都做了什么?替蒙元刺探军情了么,还是念念不忘说脱脱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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