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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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主公成全。”傅友德感激地拱手,然后,又叹了口气,低声提醒,“末将原本是赵总管的属下,虽然已经被弃之不用,但”

“无妨。”朱重九笑了笑,摆手打断,“赵总管那边,等会儿我亲自去跟他说,刚好他前些日子要求跟朱某赊购五十门火炮,朱某白送他就是。”

“主公。”傅友德又低低叫了一声,心潮澎湃。

眼下各路红巾跟元兵恶战不休,武器辎重供应极为紧张,就连淮安军自身,很多从大食人手里新买回來的战舰都沒能装备上足够的火炮,然而为了他区区一介败军之将,朱总管竟然毫不犹豫地拿出五十门炮去跟赵君用交换,这份知遇之恩,傅某人这辈子恐怕结草衔环,都报答不完。

猜到傅友德在想什么,朱重九笑了笑,低声安慰,“再好的兵器,都是给人用的,都不如人值钱,你放心,朱某向來不做赔本儿买卖,用五十门炮换你,细算下來,朱某其实赚了一个大便宜,你看着,赵君用他将來肯定会后悔,朱某确信,他早晚会后悔得将肠子都吐出來。”

第十二章 男 儿 中

他的判断非常准确。

四艘船,单侧八门火炮,的确攻不破三十余门火炮组成的滩头阵地。

尽管淮安军的战舰上装备的全是线膛炮,无论射程还是弹道稳定性方面,都遥遥地领先于对手。但在沒有任何瞄准器具的情况下,依旧不可能保证任何命中率。

更何况还是在运动中瞄准,船身一刻不停地随着波涛上下起伏。

除此之外,被洪水泡软的土地,也极大地抵消了线膛炮的优势。炮弹旋转着落地,却无法再跳起來进行二次杀伤。除非正好砸在滩头的炮位上,否则除了吓人一哆嗦之外,沒有任何效果。

而岸上的徐州炮手,却借助数量和地形的优势,打得似模似样。每当淮安军的战舰进入三百五十步以内,就是一排齐射。有好几次都蒙中了目标,打得战船侧舷木屑飞溅。

“就这样,告诉他们就这样打。每打中一炮,给十贯赏钱,当场兑现…”王保保看得心情大悦,挥舞着拳头命令。

以前沒有火炮,所以他和自家舅舅察罕贴木儿,只能望河兴叹。如今自己一方大炮数量已经丝毫不亚于红巾军,作为世代以征战为职业的探马赤军,又岂会惧怕一群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

打,打得那些舰船灰溜溜地离开,让山上的残匪彻底失去念想。然后好整以暇的攻上去,收获最后的荣耀。

那是属于他们舅甥二人的荣耀。自从刘福通造反以來,地方官员死得死,降得降,朝廷的兵马一败再败。只有他们舅甥,始终挡在红巾军的面前。这回,又第一个打过了黄河…

“将军,河面上的贼船不足为虑,还是,还是小心些身后…”大名路判官蔡子英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提醒。

王保保文武双全,骁勇善战,唯一毛病就是年青气盛。所以此番领兵出來博取功名之前,大名路达鲁花赤察罕帖木儿,特地将自己的心腹狗腿子,左榜进士蔡子英派了过來,随时为自家外甥“参赞”军务。

“嗯…”听了蔡子英的话,王保保低声沉吟。

他自幼博览群书,对于历代名将的故事都了熟于心。知道想要建立不世功业,就必须要有纳谏之量,不能一意孤行。因此虽然对蔡子英的泼冷水行为略感不快,却依旧强迫自己笑着点头,“你说得沒错,山上那群红巾军,才是咱们此番出兵的主要目标。但眼下的麻烦是,芒砀山太大,他们对地形又远比咱们熟悉。所以我的打算是,示敌以虚,骗他们主动下來…”

“少将军的意思是?”蔡子英愣了愣,迷惑不解,“您是故意露个破绽给他们,然后等着他们上钩。”

“也不完全是故意。”王保保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巴前晃了晃,继续耐心地解释,“最开始,我也沒想到河上的这几艘战舰如此难缠,所以轻敌大意,让他们捡了个大便宜走。但眼下情况已经变了,这几艘船,却是个送上门來的好机会。”

“这。。。。。?”蔡子英皱起眉头,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茫然。写文章、打理粮草辎重,坐下來仔细琢磨敌我双方的弱点,针对性制定长远作战方案,以上这些都是他的强项。但是在临敌机变方面,他的反应速度却有点儿慢,远远跟不上王保保这种将门之后。

“山上已经断粮多日,据说芝麻李还身负重伤…”不忍看对方憋得难受,王保保笑了笑,耐心地补充,“所以红巾贼的士气必然十分低落。咱们今天下午攻山时,你也看到了,要不是一个姓徐的带着亲信四处救难,他们根本守不住入山的第一个陡坡。”

“所以那四艘船上的红巾贼能不能冲上岸,与山上的人汇合,就至关重要。”多少给蔡子英留了一点儿反应时间,他又继续补充,“如果能,哪怕是只上去几十个人,也可以令山上的红巾贼士气大振。如果始终被挡在水面上,或者被咱们击沉,那对山上的人來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所以少将军就将计就计?”毕竟是中过进士的人,蔡子英的眼神立刻大亮,瞬间明白了王保保的所有意图。

“算是胜负手吧…”王保保笑了笑,非常谦虚地摇头。“我估计山上的人,想要重整旗鼓,就一定得派精锐下來接应船上的人登岸。而咱们正好在山下以逸待劳,把这股最后的支撑力量吃掉。如此一來,山上的红巾贼就彻底死了心,明天再攻山时,便能省下不少力气。”

“少将军高明…”蔡子英佩服地点头,满脸崇拜。

“先生过誉了…”王保保笑了笑,轻轻向蔡子英拱手,“某毕竟年青,虑事难免不够周全。所以,还请蔡先生多多提醒,及时为王某查缺补漏…”

“蔡某敢不从命…”蔡子英的脸笑得如喇叭花一样,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在云端。

什么叫主客相得,这就是。以察罕帖木儿舅甥的勇武机智,再加上自己的沉稳老到,还愁平不掉红巾反贼?到那时,蔡某人就是中兴大汉的邓禹,重振大唐的裴度,何愁不青史留名?(注1)

“大哥,我已经都按你说的,把埋伏布置好了…”王保保的弟弟,脱因帖木儿恰恰走过來,看了蔡子英一眼,皱着眉头汇报。

不像察罕贴木儿和王保保,脱因帖木儿对于蔡某人这条忠犬,向來不是很瞧得起。所以每回见到了此人,都不给任何好脸色看。

谁料蔡子英正在兴头上,丝毫沒有主动避开的觉悟。冲脱因帖木儿拱了下手,笑着凑趣,“什么埋伏,是设了个圈套,准备擒拿山上下來的虎狼么?”

“当然…”脱因帖木儿又横了蔡子英一眼,鼻孔里冷气乱冒,“否则又何必我亲自去布置?我说老蔡啊,你一个读书人,不到后面去躲着运筹帷幄,跑到两军阵前來干什么?一旦让流矢给伤到了,岂不是哭都來不及?”

“二将军说笑了…”蔡子英摇了摇头,丝毫不以脱因帖木儿的话为忤,“蔡某虽然是个读书人,却也略通弓马。零星几根流矢,未必伤得到蔡某。”

说着话,他还将胳膊抬起來,做出一幅力能拔山状。只可惜胳膊腿实在细了些,看上去就像高粱秆扎起來的纸傀儡。

“行了,老蔡,你还是省省吧,小心别弄散了自己的骨头架子…”脱因帖木儿冷笑着撇嘴,“打仗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兄弟俩。您去后边帐篷里,把相应的文书捋清楚。咱们今天先派出诱饵,将敌舰引到岸边,然后乱炮轰之。。。。。”

“蔡某知道,此事包在蔡某身上,一定让二将军满意就是…”蔡子英一听,就明白脱因帖木儿想要让自己替他们兄弟俩遮掩先前轻敌大意,损失数艘战船的过错,笑了笑,轻轻拱手。

“那你还不快去?放心,等抓到了芝麻李,功劳肯定少不了你的…”脱因帖木儿挥了下胳膊,不耐烦地驱赶。

“这。。。。”蔡子英偷偷看了一眼王保保,见后者沒有挽留自己的意思,再度笑着拱手,“那下官就告退了,两位将军千万小心,贼人狡诈得狠…”

“再狡诈的狐狸,也会死在猎人之手…”脱因帖木儿冲着郁郁葱葱的芒砀山画了个大圈子,他自信满满。“你忙去吧,我跟大哥还有些私人的事情要说…”

他今年只有十四岁,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纪,所以觉得天下之事,无不可为,根本不需要蔡子英在旁边啰嗦。

蔡子英又犹豫了一下,本想再多提醒几句,但看到脱因帖木儿的眉头已经又开始往一起皱,只好拱了下手,讪讪离开。

“老东西…”望着此人远去的背影,脱因帖木儿偷偷撇嘴,“哪都想插一脚,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老二,你别总针对他…”王保保看不惯自家弟弟如此慢待蔡子英,皱着眉头,小声呵斥。“蔡大人做事情很卖力,对舅舅也忠心耿耿。”

“我就是瞧不起这种人…”脱因帖木儿晃了晃脑袋,不以为然,“他越卖力,我越瞧他不起。身为一个汉人,杀起自己的同族來,居然比老子还积极。你说他这种王八蛋,对自己的同族还是如此。哪天要是用不着咱们兄弟了,到时候反戈一击,岂不是更要心狠手辣?”

“他敢?”王保保的眉毛也立刻竖了起來,满脸阴狠,“一条好狗而已。如果他敢咬主人,老子一定要亲手吊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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