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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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平日的狂傲与蔑视,只剩眉头微蹙,满是疼惜。那模样教晁晨心口一窒,如被针刺,又疼又难过。

公羊月就这般直愣愣望着他的眼睛:你的脸已经好了,为何还戴着幕离?

起初,混在江湖腥风血雨之下的公羊月,想当然地以为,晁晨也是为了避祸,但他而今渐渐回过味儿来,也许是为了避人。

玉参差从前只是认打认骂的小小婢女,现在却是声望并重的玉夫人,身份之差教玉家人落了面子打了脸一般,因而对其前恭后倨,不服且恨,这才是人之本性,晁晨,你明白吗?公羊月认真道,玉夫人姓不姓玉,同玉家是什么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重要的是我对你来说,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话点到为止,他没有说得再露骨一些,仿佛再咬字,便会道出那质问

是见不得人的存在吗?

从建康到广陵,公羊月能隐隐感觉到晁晨的举手投足,都与此间有莫大关联,他时而兴起的反常,更是无解。

无人无过去,即便如自己这般,疯狂想要摆脱曾经,也不得不面对曾经,那晁晨呢,在尘世活过二十载,总不可能了无踪迹,那那些对他来说相熟相识相逢之人,又作何处理?既无深仇大恨,他想不到有何不见的理由,唯一的可能,只能是自己。

不知从何时开始,公羊月竟也生起患得患失。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因为你,而是晁晨捧着他的脸,一颗心像被摔来打去,但理智却钳制他不能再说下去

曾经他颇为敬仰的玉夫人,竟也会捏造谎话包庇玉家,也许跳出樊笼来看,才最能剥开光鲜亮丽下的污臭。直觉告诉他,江左一定有奸细,此人绝非善类,极有可能混迹于教人不疑的名门正派之中,而这些地方,恰是背着剑挑东吴使剑四十八人家的过往的公羊月无法插手之处,为此,他必须做好随时回归过去的准备,且要充分拿捏时点,务必做到一击中的,不打草惊蛇。

若真回到过去,那他和公羊月之间,只怕再无可能。

晁晨在等,等上天垂怜,赐予转机。

看他脸色惨白,一副慌张得如临大敌的模样,公羊月伸手托住他后脑勺一摁,将晁晨圈在怀中:我明白,我都说了,人之常情。晁晨,你生于清流,我若是胁迫你如柴笑一般,轻轻松松放下过去,岂非太自私?在滇南时你同我说,你十四学棋,焚膏继晷,日夜不辍,过去的付出我未曾参与,不论是名是利,都是你自己一点点挣来的,我没有资格指点,更没有资格要你因我而放弃

此番言下,深情刻骨,晁晨一时如坠云端,上不得下不去。

公羊月微微偏头,借着幕离遮挡,一口含住他的耳垂,嗫嚅间来了个重重地转折:所以

晁晨涨红脸,一听那所以,总觉得与方才长篇大论格格不入,遂挣脱道:所以,说了半天,你想说什么?

公羊月眼露狡黠,还颇认真地想了想,才答道:你看我如此开明,总得给我些补偿吧,也好定定心。

怎么补偿?

晁晨话音未落,公羊月已径自凑上脸,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这家伙所言,从来教人分不清哪一句真哪一句假,频频变幻,也许就不想人读懂他的内心。

晁晨这般想,不由地推手,想将人推出幕离,且嗔道:没正经!

可人当真要摔出时,晁晨却突然后悔,伸手向前一抓,抓着他的衣襟用力一扯,自己展臂圈过去,主动吻上那双红唇。

公羊月将小舌探入贝齿,流连辗转,立时不自觉扶住他的腰,挥袖震碎廊下的玉照灯。碎玉四溅,灯火昏暗,困在其中的流萤重得自由,照得夜色清明。

喘息间,二人额角相抵,晁晨贴着他唇边问:真话,还是假话。

一句话,公羊月噙着笑,除了你的心需归我,别的一切,都属于你自己,你是个活人,自己做决定。

晁晨松了口气,不由发笑:那你刚才还一副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公羊月哼声:不惨,你会心软?说着,拽了一把他的衣袖,那表情真是一刻一变,不如,再可怜可怜我,让我也当一回入幕之宾?

你哪会吃了上顿没下顿,拉个草台班子唱大戏,铁定能座无虚席。晁晨笑骂道,彻底将他推搡出自己的幕离,而后施施然转身离开,只是走到门边时不忘警惕回头,生怕他当真跟来。

公羊月坐在流萤间举杯,直到晁晨阖上门,他才收手,捏着酒樽独坐到天明。

翌日,雄鸡司晨,二公子玉闲被吊死在灵堂的梁上,早间来扫香灰换香烛的丫鬟被吓晕过去,管家闻声,匆忙唤人,可偌大的庄院跑了个遍,才猛然想起,主事的人已无。

喧嚣惹得时妙曳第一个破门而出,玄蝉则紧随其后,其余人虽惊疑,举止却尚有分寸。出了这等大事,不消半个时辰,传了个遍,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挤在灵堂前,翘首远远望着垂落的牛皮绳。

晁晨四顾,没有看见玉参差,以其武功和反应,不该晚来。

尸体被解下,就放在老大棺材旁的空地上,崔叹凤提着药箱,再当一回仵作,这会子,公羊月也绕其慢走一圈,时时打量四周,似也在思索凶案始末。

时妙曳紧紧绞着手帕,眉目间蕴藏不解,玉家死伤过半,可沧沧与当中关联却仍为谜团。

玄蝉在旁宽慰劝话,朱雀楼的老掌柜护在两人身前,警惕地盯着左右,而双鲤则扒着王泓的腰,好奇想看又不敢抬眼。

只有晁晨一个人,不观尸体,反而凝视着大门。

玉参差其实早至当场,只不过见进出人多,吵嚷一团,便没跟着挤热闹,只在门外眺看一眼,确认死者乃玉闲无误,没有惊动旁人,转身便走。

留意她的人并不止晁晨一个,公羊月听得风声,翻窗追去。

追过莲池水榭,公羊月喊住她,开门见山:玉夫人,凶手不是别人,其实就是你。

玉参差猝然回身,目光从头至脚将他来回扫视两遍,既不急着恼羞成怒,亦不冷漠规避,而是莞尔一笑:何出此言?

公羊月来回踱步:你见过二公子,就在后山上。

玉参差目光一凛,疑他跟踪自己,但却不敢露怯,只中规中矩回道:这恐怕不能作为证据。

公羊月侧身,倚靠在假山石上,漫不经心推论道:其实你早就看不惯他,不止他,还有整个玉振山庄的人。你已非昨日贱奴,他却时时拿旧事奚落你,威胁你,你不忿,所以杀了他。

或许不止他,还有大公子玉关。

玉参差未置可否,只以袖掩口,讪笑一声。

灵堂所设之处,离南面的客苑最远,虽远,但却并不偏,左右紧邻下人院子、后庖屋和玉料仓,每日来往人不少。尸体周围很干净,干净到连一点花泥,一片残叶也没有,这说明什么呢?凶手对山庄非常熟悉,熟悉到每一步下脚,绝不留下线索

玉参差打断他的话:杀了他,奴家不就请不到玉佛。

公羊月目光如电:借口,不过是脱罪的借口,请不到玉佛,会稽王总不会归罪于你,只会惩治玉家,亦或者归为办事不利,只会轻惩,不会重罚。

玉参差反问:奴家何必动手,等他们被查处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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