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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待小有名气之后,机缘巧合得贵人指点,她才进得这朱雀楼。
若换这一身,姑娘你铁定受不住,功夫走刚,舞技走柔,学的都是吃苦。女为悦己者容,即便不是伤在显眼处,但没有哪个女孩子不会为此耿耿于怀。她一眼就瞧出此女出自富贵之家,因而笃定她坚持不下。
哪知玄蝉随手一捣腾,摸出好些瓶瓶罐罐:我不怕!
都是些祛疤疗伤的上品宝药,即便以朱雀楼的财力,亦有好些少见于市面,弄来颇要显现手腕。
嘶
蓦地,腕上一片沁凉,时妙曳抽气,低头愕然瞧去,只见那姑娘竟不畏生,挑了瓶最好的,往她手上抹,摸过结痂时,指腹还有意轻了轻。
时妙曳不动声色避开,手指托着下巴轻咳,目光躲向旁处,另捏了个借口,只说习舞还需天赋,柔韧且摆第一,得打小练,又摆出桑姿为例,说她的飞凤伞之舞,乃借助柔体术,舞于人持伞阵之上,光靠技艺还不够,能吃这碗饭,还得从娘胎说起。
未等她说完,玄蝉当着众人将桌案并推,就着门板就是一竖劈,而后又接了两个踹燕空翻,灵活得如同一只无忧虑的鹞子,博得众人掌声。
怕时妙曳误她为此针对,玄蝉收功,左右觑看,想往行人里拉一个对比证明。刚闪过这么一念,她便将王泓给逮了出来,出其不意,给他来了个压腿。王泓近日是个烫手山芋,路上撞见他的,要么是看笑话,要么是避如蛇蝎,许久无人冲他这般热情,等他打懵头懵脑里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坐下去。
时妙曳五指蒙眼,从缝隙里往外瞟,耳畔传来杀猪般惨呼
啊!
第175章
王泓伤了韧带, 玄蝉为此心有愧疚,忙里忙外这才透出点风声,隔天众人听说时, 虽有些不厚道, 但在双鲤的撺掇下, 多了句嘴打听,问起后来, 只说是躺了整两日还未下床。此时, 邻桌的三食客听了一半,脑子里又自补了一半, 不由叹道:现在的年轻人, 过于放纵,那叫个不学好。
说时那俩眼珠子在铁毅身上转来转去, 啧啧两声。
王泓其实也就叫得惨, 据上门问诊的大夫讲, 没伤到根本,就是需得养着, 落到玄蝉这儿过意不去, 这才越发夸大。对比下来, 反倒是鄱阳公主对时妙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式的应对手笔, 叫王谧更为担忧。
他寻了个由头,将玄蝉请到角落:您可是公主, 尊卑有别, 若是自坊间传出,有伤皇室体面。
玄蝉指着身上的男装:我这不是改换过行头。
王谧板正着一张脸:换过行头就不是胡闹?公主, 就算您习得凌波舞,三月三的花朝节也不可能顶上时妙曳在前湖当着众人面献技, 您何必如此执着?
玄蝉不再堆着笑遮遮掩掩,立时换上肃容,冷静道:画师绝笔,伶人罢唱,都是风雅憾事,本宫只是不想凌波舞永绝,你说的分毫不差,本宫无力反驳,但有一点,秘书郎可是疏忽,天下没人比本宫更能将此舞传承下去。
她可以不亲自登台,却可以以此指点宫中舞姬。
王谧摇头:但事与愿违。
玄蝉赌气:本宫偏不信,竭力尽心,才知可行不可行。
时妙曳避退,玄蝉往堂中张望却找不见人影,顿时没了兴致,就着弯拐的长廊走到后厨房,找了块石磨墩子坐下来,捧着下颔唉声叹气。
门外拉泔水的小子停下板车,进门来拖桶,却发现今日的还没换上,于是在墩子前寻了块干净的地盘,吹开灰尘,一屁股跌坐在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包煮胡豆,摊开在掌中,一颗一颗尝。
凭空多了个人,玄蝉忍不住看上两眼。
雍闲误以为她嘴馋,将手递过去,傻笑:嘿嘿,吃,快吃,吃。
看他脏衣上红一块黑一块的污渍,玄蝉胃里嗳气,几欲干呕,但听他说话落单字,连不成串,音色有异,晓得八成是脑袋瓜子不好使,反倒狠不下心拒绝。于是,她将手搭过去,左挑右捡,从中选了品相最好的,放嘴里咀嚼。
不知那煮豆子放的什么料,竟比卤味还香,玄蝉忍不住又要了一颗。
雍闲干脆将整个布包胡豆全塞她怀中,还手舞足蹈跳起来:你是,是,楼里他努力摆弄出翘袖折腰的姿势,将她误作了二当家跟前之人。
时妙曳虽膝下无弟子,但身边可有几个服侍的女子。
我不是。
玄蝉连连摆手,面上露出沮丧,雍闲见她不快,不知打哪儿翻出根红绳,与她玩起翻花绳。玄蝉心里正憋着一肚子难受无人倾诉,反正人也不知她是谁,还是个傻子,便敞开话匣子谈。
说到委屈处,热泪便盈眶,雍闲一拉泔水的,人又不灵光,哪会安慰人,是颠三倒四乱说一气:不,不哭,二当家,因为,不是,你。
玄蝉深思许久,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时妙曳拒人千里之外,并不是针对她。
这拉泔水的每日进出,又没人刻意提防,保不准真晓得些小道消息。于是,玄蝉灵机一动,慢慢与他套话。
别说,还果真给她套了出来
掌勺师父,说,有弟子,二当家,早年,亡故。
时妙曳曾经收过弟子?作为时姑娘最大拥趸者的玄蝉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她不由掩着嘴唇惊呼,急声问道:因何亡故?她是谁?
雍闲却拼命摇头,磨磨蹭蹭半晌,只磕巴吐出来一句:她,不想,你成为,第二个,沧姊姊。
广陵城东有座玉振山庄,祖辈做的是玉石生意,按理说商贾世家是万万上不得台面的,但近几年在江左势头很是猛烈,因向痴迷东传佛教的孝武帝进献翡翠玉佛有功,而博得龙心大悦,特赐御笔牌匾。
这名声一来,借皇家招牌,得圣眷眷顾,生意是一茬接一茬来,短短数年时间,在广陵一带也可称一句话出掷地有声。
玉家主今年六十大寿,长子玉关便向朱雀楼下帖子,愿花黄金万两,请二当家往广陵跳一曲麻姑献寿。
时妙曳并不愿接此活,这些日子阴雨绵绵,总教她思忆起逝去的故人。
但玉振山庄身为江湖新贵,又与朱雀楼有生意往来,时妙曳也不得不卖这个面子,算好日子,早备上行囊出发。打建康过去,一路车马坦途,不过二日路程,等玄蝉找上门时,扑了个空。
发家不过三代,玉家人丁并不兴旺,老家主膝下二子一女,老大玉关,年轻时江湖人赠玉面郎君的称号,为人慷慨,素来附庸风雅;老二玉闲诗文不行,但习武略有天赋,就是性子骄横,不好相与。
至于那一女,早年便给嫁了出去。
轮到孙子辈,就真成了独苗,老大媳妇儿一直无所出,老二倒是生了个小少爷名玉廉,花了不少钱财打点,才给塞进历来只有官家子弟才能进的国子学。
也不知是不是祖宗的风水都累到了生意场上,子嗣是一代不如一代,到玉廉这一辈时,是文不成武不就,只晓得胡吃海喝,伙同几个纨绔坊间玩乐。
祝寿当日,左右都找不见玉廉少爷,下人们都急了眼,眼见快开宴,二夫人也管不得那混小子,只当他又随狐朋狗友在建康玩得乐不思蜀,反正老大家的无后,自己儿子是要承家产的,老太爷再不悦,也得宠着独苗,便随他去。
这鼓乐一响,时妙曳身着曳地裙,手捧灵芝酒,自清风枝头落下,点在舞台上摆出的珍珠中间,一颦一笑,皆是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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