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祸终有报1(2 / 2)
滕贤的话音刚一落地,一直引而不发的麦平安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像一匹被绳套困住的孤狼,突然意识到了只有挣脱锁链才是求生的唯一通道,于是,心理上的羁绊被他稍一用力便轻易的摆脱了,现在,他的任何举动都只为了实现一个目的,那就是逃跑。
然而,麦平安的发作却极具特点,他既没有暴跳如雷的大叫大喊,更没有夺门而走的失措慌乱。因为,身为老警探的麦平安深谙讯问的条理特点,一切暴露于表面的激烈反应,都只能是给对手加分,却让自己的阵脚错乱,所以,他应对的不慌不忙,可谓是处惊不变。因为除此之外,他还顾忌着另外一点,此时的警局大楼内还有其他的值班警员,麦平安深知一旦自己这边发生了吵闹,势必会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围观,到了那时,他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然而绝望之势突显,也不免让麦平安的脸色一变,好在此刻已经不再需要伪装了,哪怕是直来直去也只管做来无妨,因为,在麦平安的心里早已拨拉好了一个算盘,那就是:为了逃生,任何代价是值得的,所以,挡我者,死!
就见他用左手带住了棋盘,跟着猛的向上撩起,残留在棋盘上的几粒棋子即刻飞了起来,它们直奔着滕贤的面们砸去。与此同时,麦平安的右手迅疾下探,眨眼之间,他已从半开着的抽屉里抽出了那支早已填满弹仓的柯尔特左轮手枪。
滕贤双手环抱在胸前稳稳的坐在对面,他只是略微侧了侧身子,便轻松的躲过了那几粒激射而来的棋子,然后,动也不动的看着惊慌失措的麦平安,脸上难得一见的显出了嘲讽的神情。是的,滕贤预感到麦平安在狗急跳墙的时候会做出疯狂的举动来,但同时他也看透了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料定他没有胆量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而恰恰是因为这一点,才是滕贤愤怒不起来的原因。
其实,若论胆色,麦平安绝非胆小如鼠之人,他不仅经历过大的阵仗,并且也有过硬的本领在身,所以滕贤相信,如果讲到真刀真枪的实拼,自己未必能强于对方,因为,杀个把人对于麦平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若要他与国家为敌,杀害公安部的高官,怕是他连枪都端不稳。
不错,麦平安一定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将是生不如死的极端挑战,即便他也算得上是一条硬汉,却也未必有勇气肯冒这样的风险。所以,心中有谱的滕贤才能这么泰然自若的坐着,冷眼旁观的瞅着张牙舞爪的麦平安,看他接下来会是如何的丢人现眼。
滕贤有枪,就别在他身后的腰带上,而他只需要四分之一秒的时间,便可以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麦平安,但他不屑于那么做,全只因这是在t市警局的大楼内,周围遍布着值班的警员,别说开枪,只要在这间屋里跌破一只杯子,楼道里就会传出急促的脚步声响。
滕贤暗问,你一个麦平安敢怎样?拿枪对着我?你扣得动扳机吗?如果你做不出的话,那你掏枪又干嘛?原本阳刚气十足的动作,被糟蹋成指桑骂槐,跟甩闲话有什么两样?要是自己也跟着那么做了,那岂不跟老娘儿们吵架拌嘴何其相仿,呵呵!咱是丢不起那个人的,小子,如果你有胆量,何不做出个样子来,给老子欣赏欣赏!
麦平安真的端起了枪,动作干净利落得出乎滕贤所料,他不记得自己看见过麦平安有出枪的动作,更不知道对方是何时拿起的枪,但他看清楚了摆在眼前的现实,那是一支点四五口径的科尔特左轮手枪,有六粒弹容量的旋转式弹仓,每发射一枪弹仓都会转动一次,哑火的概率几乎是零。
滕贤禁不住想:哦,这个该死的家伙,他私自配备的武器竟然这么精良!如果不是及时发现了他,不知哪天他就能装备出一支私人卫队来。到了那时,这危害可就大了!
黑洞洞的枪口证明了滕贤的推断:麦平安果真有两下子,他的反应的速度和出枪的技巧都远在自己之上。滕贤觉得脸上无光,但同时,他也为自己的预判正确而感到庆幸:
是啊!如果自己不知好歹也跟着拔枪的话,一来丢人现眼,二来迫使他开枪,那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啊!而今这局面就只有用“威慑”来维持了,唉!总部的命令也该到达了!
面对枪口滕贤不动声色的坐着,他甚至还紧了紧环抱在胸前的双臂,借机活动了一下肩颈,颈椎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森人心魄。这时,一个黑影贴在了窗户上,现出一只猫的身影来,此刻屋内的紧张透过玻璃影响了那只猫,杀气慑动了它的神经,猫感到浑身僵硬,连喵一声的勇气都没有了,迫于眼前的骇人景象,这只猫竟然自觉的噤声了。
麦平安感到枪口有些发坠,举枪手不免微微的有些摇晃,但这丝毫也不影响他的射击精度,因为目标距离枪口实在是太近了。麦平安下意识的握紧了抓着枪柄的三指,半月型的枪柄顶在了虎口上,枪口随即往上扬了扬,瞄准线一下子越过了滕贤的头顶,麦平安有些恼火的压下了食指,险一险就扣动了食指肚下面的枪机。
麦平安惊出一身的冷汗来,他连忙松了食指,但枪口随即有耷拉下来。麦平安只好抬起左手,托在了持枪的右手掌下,这才算是稳住了这支科尔特左轮手枪。麦平安暗自骂了一声,妈的!
原来,习惯了直柄枪械的麦平安一时很难适应左轮手枪那半月型的枪柄,加上他的心情紧张导致掌心里满是汗水,手上就更像是抓着一支刚刚打上来的鱼一样,紧了不是松了也不是。然而,最使麦平安心里没底的是他缺少破釜沉舟的勇气,此刻即使他的手上握着最称手的qsg92式,只怕他也把不稳枪口扣不动扳机。
然而,就算是麦平安的内心里有再大的空虚,但在表面上他也没有显露出一分一毫来,甚至,他连大气都不喘一下,这在任何一个对手看来,他都是那么的信心坚定斗志不减。
麦平安的双手托稳了科尔特左轮手枪,他的右手拇指轻轻的扳开了机头,此刻,他的食指若是再次出现刚才的触碰,那必然就是枪声爆响弹丸出膛。三米远的距离,点四五口径的弹丸,足以把滕贤的脑袋打得像是只失手跌落在地的西瓜一样。尸检官会从大半个房间的许多个地方找到他的头骨碎片,飞迸的脑浆像是喷雾器喷洒的一样,呈雾状溅落在四面墙壁和吊顶地板之上…
然而,滕贤就是那么神情泰然的坐在枪口之下,他的目光沿着了枪管的瞄准线,迎着麦平安锁定自己的视线,与他交汇在了瞳孔的焦点。这两个人的四只眼,眨也不眨的死盯着对方,像卯足了力量的钢钎,深深的扎在了彼此的心间,还在拼命的往里钻…
现在,角力的双方使出来的不再是浑身的力气,而是他们聚焦在心头的意志与信念,此刻,时间就如同正在起钩的鱼线,一秒钟一秒钟的缩短,钓手和阻力的较量结果很快就能浮出水面,但是,谁能看到输赢的得分,就看谁的定力更足神经更强身手更炫。
啪!
从窗子里击出来的这一声,比起刚才的那一声要来得响亮,它如同在猫的耳边引燃了一支爆竹,不仅分贝更高,而且预料不到,这对于生性敏感的猫而言,生理上的刺激远远超过了一记鞭挞。
它喵的一声嘶叫,下意识的扭身奔逃,却忘记了在它的脚下只有一巴掌宽的窗沿,而窗沿的外面就是离地三十米的空悬。这只猫留在世上的绝响是它的尸身印在地面之前被拖长了声的惊叫。谁能想得倒,猫竟然也有失足坠地的意外,自此,看谁还敢再有恃无恐的炫耀,夸自己胆大艺高?
被这一声响亮震破了心脉的不仅仅是窗外的那只猫,同时还有房间内的这个举着枪的人。随着声音响起,就见麦平安的手猛的一抖,科尔特便跟着左右摇晃起来,好似压着一座大山一样,沉重的举不起来。
滕贤这重重的一掌虽然是落在了桌面上,却实实是拍在了麦平安的心头上,滕贤的临危不惧和大义凛然彻底征服了麦平安这个小人,让他卑贱的品性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谁能想得到,这个外表彪悍的强人,骨子里竟然是这么卑怯和猥琐,就如同形似凶猛的老虎,实则内心脆弱得像一只猫。
麦平安紧绷的神经终于不堪重负,被滕贤的这一掌生生震断了,就见他耷拉着手臂再也举不起枪,身体也随之颓然跌坐在了椅子上。看得出,此刻他极度的惶恐紧张,目光四处游移胡乱的躲闪着,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豚鼠一样,担心着自己不知何时就会被送到解剖台上,当作授课的标本被当众切开,好让人们看一看,曾经有多少坏水就藏在他的肚肠。
滕贤一言不发的坐着,鄙夷的眼神蔑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败类,此刻,厌恶已经取代了气恼,仿佛那个身陷在座椅当中的麦平安就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一样,滕贤憋住气不敢大口的呼吸,生怕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沾染到自己的身上。
是时候收网了,拿下这个吃里爬外的蛀虫,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在等。好啦!结束吧!滕贤想着,手探向了腰间,但他犹豫了一下,虽然,手铐就挂在他的腰上,但滕贤却耻于亲手给麦平安戴上。于是,滕贤一抖手,哐当一声,手铐闪着彻骨的寒气丢在了桌案上。
受惊的麦平安惶恐的撩起眼来,惊悚的眼神沿着桌案爬行,像拼命逃离惩罚的小强。它躲过了滕贤犀利的眼神,翻越了滕贤宽厚的臂膀,终于攀到了升天的出口上。
突然,残留在他眼神当中的希望,只是那么极短暂的一闪亮,接着便黯然熄灭了。这一次的重创,无疑是他彻底的绝望,像烧断了线路板的引擎,再也燃不起动力的能量。那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景象,就这么活生生的在滕贤的眼前呈上。
滕贤大疑,不由得在心中叫道:咦!是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竟让麦平安即刻就断了他求生的念相!就在滕贤打算扭项回头仔细观望的时候,麦平安断然的举动打断了他的猜想。
点四五口径的科尔特枪管极其粗大,当它被塞进口里的时候,连麦平安这样的大嘴都不得不被撑得老大,他的脸被扭曲的不成样子,短而粗的枪管几乎没入到了根部,像叼着一只啃了半截的鸡腿一样。麦平安之所以这样做,为的就是在子弹出膛的时候,看不到自己被轰得脑浆四溅的恐怖景象,由此也能为自己留下一张完整的脸庞,好给家人核对遗像。
科尔特的枪声很闷,和汽油桶落地的声音相仿,随着这一声音响,他的头部猛的向后仰起,头顶上掀起的天窗把血浆喷洒在了雪白的墙壁上,形成了一幅星云般的放射状,仅剩下一副面具般的脸呈现出奇怪的表情,烟雾随即从他的两只大耳朵里袅袅的钻出来…
房间的门不知道是何时打开的,滕贤看见了梅尔和钱放,他们如同二虎把门般站立在了两厢,楼道里站满了闻声赶来的值班警员,在他们中间众星捧月般的站着一个人,他瘦肖的身影形同枯槁神情幽暗如同鬼魂一样。
不等滕贤开口询问,就听钱放客气的介绍道:
“滕总,我们是奉了部里的命令前来协助你工作的,那位是t市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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