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 第2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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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循循善诱,对方一如生时不为所动。

宋允初耐心耗尽,沉下声道:“你再不出来,我叫人开棺鞭尸。”

威逼恐吓也无用,整间殿室像凝固住的松脂,一丝风都感觉不到。他在这片令人绝望的死寂中突发奇想,道:“你是不是骗我?你没死对不对?”

话音刚落,四周似乎有了变化,黑暗如浓烟缓缓飘动,隐隐约约浮现出蛰伏其中的陈设轮廓。

他登时兴奋起来,像五石散的效力发作,热意涌向四肢百骸,促使他来回踱步,脑子里的念头层出不穷。

“一定是柳树精帮你逃走了,她根本不是什么柳树精,她是太子派来的人。没错,一定是这样!”他握拳击掌,目光灼灼,又恨恨道:“好个太子,当初赐婚你不作声,等到这时来偷人。没廉耻的禽兽,等我向父皇揭发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让你们不得好……”说到死字,顿住口,咬了咬牙,又骂了一声淫妇,踹了石棺几脚,大声叫来人。

两个侍卫提着灯,风似地跑进来,道:“殿下有何吩咐?”

宋允初道:“开棺,我要看看王妃。”

两个侍卫大惊,呆了呆,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俱是骇然,齐齐跪下道:“殿下,死者为大,此举有违礼法,万万使不得!”

宋允初皱着眉头,在他们的劝阻下渐渐冷静,倘若他猜错了,倘若她就在棺材里躺着,这一线希望岂非也破灭了?

两个侍卫见他脸色变幻,双目泛赤,死死地盯着石棺,似要将石棺戳出两个洞来,都提着口气不敢作声,紧张得额头冒汗。劝也劝了,王爷若执意开棺,他们也只能照做,日后怪罪下来,还是他们的不是。更有甚者,走漏了风声,追究起来丢了饭碗都是轻的。

过了许久,宋允初松开背在身后的拳头,向他们挥了挥,声音轻飘飘道:“下去罢。”

两个侍卫犹如死里逃生,长舒了口气,告退而去。

宋允初复又躺下,喃喃道:“赵晚词,我们走着瞧。”闭上眼睛,安心睡着了。

天还没亮,章衡便醒了,自从四年前去过济南,他鲜少睡得安稳,如今人偷出来了,又有另一层担忧了。

她诈死之事瞒得过一时,瞒得过一世么?还有女扮男装,应举做官,这条路上的风险他再清楚不过。他或许不该怂恿她走上这条路,赵公泉下有知,恐怕要气活过来。可这是她最想走的一条路,除此之外,他又能做什么让她高兴呢?

章衡抱臂靠着床栏,出了回神,听见隔壁房门开了,下床走到窗边,透过窗缝,看见她穿着鹅黄色的长袄,提着灯笼往书房去了。

这才寅牌时分,也太用功了。其实犯不着,她就是个草包,让她上榜也不是难事。这话章衡不能说,但想一想,不禁翘起唇角。

他官运亨通,年纪轻轻,已是三品侍郎,羡煞旁人,个中艰辛唯有自己清楚,直到此时他才从心底体会出权力带来的快乐。

为心爱之人,徇私枉法的快乐。

第五十章

费疑猜

过了元宵,章衡要回京处理这些日子堆积的事务,对晚词只说去临清一趟。晚词问道:“姐姐何时再来?”因去年北方洪灾严重,京师附近的几个州府乡试都推迟至今年二月中旬,会试则推迟至四月。章衡笑道:“等你中举了,我便来吃喜酒。”说到这个,晚词担心道:“姐姐,我听说进场前要搜身,真的不要紧么?”

过了元宵,章衡要回京处理这些日子堆积的事务,对晚词只说去临清一趟。

晚词问道:“姐姐何时再来?”

因去年北方洪灾严重,京师附近的几个州府乡试都推迟至今年二月中旬,会试则推迟至四月。

章衡笑道:“等你中举了,我便来吃喜酒。”

说到这个,晚词担心道:“姐姐,我听说进场前要搜身,真的不要紧么?”

章衡道:“放心,我都打点好了。”

这科场里的关节晚词也略知一二,从门口的号兵,到里面的监临,考官,提调,弥封,收掌,巡绰各官,无不有猫腻。要打通关节,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头一件是找对人。比如那分房的考官,有不通人情者,他那一房便叫黑房,你若找上这种人,非但事情办不成,还惹来一身麻烦。

她对十一娘的本事甚是信服,见她信誓旦旦,不做多想,依依话别一番,送至巷口,望着她骑马去了,回来安心备考。

章衡在驿站换了装束,回到家已是傍晚时分。管家听说他回来了,走到厅上见过,将他不在期间里里外外的事拣紧要的说,多是些人情往来,钱财出入。

章衡坐在椅上,听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瓷盒把玩。这盒子上绘着两名女子,一个焚香祷告,一个侍立在旁,色泽鲜艳,边上镌着一行小字: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

是他从晚词的梳妆台上拿来的胭脂,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闺阁物件。

却说章衡至今未娶,平日也不和丫鬟亲近,也不去行院里消遣,浑似个出家人,忽然拿出这么个东西,老管家嘴上不停,心中诧异,暗道莫不是在外面有了相好?察言观色,越看越像那么回事儿,登时高兴起来,语气也不同了。

章衡斜眼一瞥,便知道他的心思,若无其事地将胭脂收回袖中,端起手边的茶盏。

老管家急得要命,恨不能问问是哪家姑娘,打算几时提亲,这意思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章衡老神在在地吃着茶,并不看他。

老管家深知他的性子,实乃茶壶煮元宵,自个儿心里有数,别人倒也倒不出。这几年,许是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经的多了,一发沉默寡言,有时看着阴沉沉的。

今日不太一样,整个人透出股生气,老管家坐在边上,都觉得轻松许多,但也不敢造次,继续说着正事。

“少爷,前日太子派人来请您过去,听说您不在家,便走了。”

章衡点点头,道:“上回吴大舅从河南带来的土仪还有么?”

管家想了想,道:“有几坛杜康酒,还没动呢。”

章衡道:“再添些东西,明日我去拜见太子。”

管家答应着,说完事,便退下了。

吃过晚饭,章衡回房看了会儿书,又拿出那只瓷盒。里面的胭脂膏子才用了一点,已沾染上她的气息,甜丝丝的。他忍不住尝了尝,收在床头的抽屉里。

一夜小雪,簌簌染白了佳节余韵中的京师,街上尚未撤去的彩灯都一色的银装素裹。雪后朔风清寒,细小的雪珠子在风中飞扬。

章衡乘轿来到太子府,太子宋允煦正在檐下看侍女捧着瓷坛,采集梅花上的雪。他今年二十有五,比章衡大两岁,穿着天青缎袍服,斜领阔袖,上面绣五彩团花,足蹬一双厚底青缎子朝靴,乃是一身家常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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