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間還是線性的時候(2 / 2)
D把脸盆顶在圆滚滚的肚皮上,嘴上向我讨债,嘿!哥哥我给你打的饭尚有恩情在,你就这样儿对待哥哥的?
这人惯性耍嘴皮子,没有真要生气的意思。我坐在椅子上把他往门外推,说你赶紧去上你的课,别忘了带钥匙!
他左手划手机右手一巴掌打我头上,「你别老提醒我带钥匙,弄得我有痴呆症似的。」
我们寝室一共六个人,就这个室友D最爱忘带钥匙,每次回来被关在外面敲门的人肯定是他。现在所有人去上课了,寝室只剩我一个,安安静静的,正好让我梳理表白思路。我字还没写一行,门就被敲响了。
「刚刚不是提醒你带钥匙吗!」
我霍地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不是D出门时的打扮。我还没看清楚对方是谁,就被掐着脖子捂住嘴巴推到房间里。我登时汗毛竖起,想要去掀他帽子的同时,又急着去解救自己的脖子,喉咙已经被挤压到快喘不过气了。这时他把我翻了个身压到门板上,我的手被他扣到身后动弹不得,完全一副被警察制服逮捕的样子。就算他不掐着我脖子,喉咙的不适感让我眼泪直飆,想问他话却咳个不停。
他是有备而来的,等我气喘顺了,他就往我嘴里塞个大馒头。我要是有鼻炎碰巧发作,或是刚好感冒,不用他怎么折磨我我自己就先嚥气了。我正疑惑他要干嘛,裤子上的皮带被他解开。
被杀害和被性侵,在这一刻我觉得没多大区别。
即使徒劳,我也蹬手蹬脚地想要挣脱身后的钳制。馒头太大块,堵得我咬不下来也嚥不下去,只能呜呜地叫着。我像劣质的火车玩具,呜到半路就坏了熄火了。这时我才知道情绪紧绷是有时间限度的,身体反抗久了也会疲软。我想不明白自己为甚么会被人侵犯,更想不明白这人哪来的耐性,等我身心都扛不住了才慢慢实施犯罪。
他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样,没有藉着我的痛苦来提升他的快乐,反而一再等待我适应他的入侵,这导致我没感受到多大的痛苦。我能从他的身体反应感受到他的兴奋,可是他太安静了,没有给我任何机会辨认他的声音。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在我身体里留下证据。
我脑子空白一片,跌坐在地上看着门上的痕跡发愣,那不是他的,是我的。我连他甚么时候跑掉的都不知道。门缝吹来风,害我一激灵。我反应过来,一边扯着衣服擦掉门上自己的东西,一边哭。
写甚么表白稿子,写个遗书还差不多。
人家的及时行乐多及时,我这拖拖拉拉的还挑时辰。那几张写满废话的纸被我扔进了垃圾桶,我改变注意了,就临场发挥吧,不等排练结束了,就在排练前说。要是C不高兴了,不想跟我搭档参加比赛了,我也认了。
馀下的时间我只知道在床上摸着屁股哭,课也不去上了。谁有那个心理素质啊。要是表白完结果太惨烈,我就从这宿舍楼跳下去。寝室这一层不行,二楼太矮了,我得爬到天台去跳。要是死不成我就爬到教学楼去跳。这还死不成,那我就回来乖乖当个活人吧。
我拿起手机想写点遗言,却看见C给我发的信息:怎么不来上课,课后排练是不是取消了?
我忘了下午的课是跟他一起上的。我回他:没有,我现在有点事,等会儿排练会来的。
我抹了把脸下床,拿起脸盆放进衣服和洗漱用品,在去见C之前把自己洗乾净。
一路上我都能忍住不哭,站在舞蹈室门前我还不停地给自己催眠,哭不得哭不得。可见到C的剎那我就绷不住了,特别是他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把表白场地选在舞蹈室实在太明智了,大家嘰嘰喳喳在说话,没注意到我在角落哭。
今天要不休息吧?C问。
不用,就这么练吧,我说。练之前我想告诉你件事。
C不说话等着我说。那我就说了:「我挺喜欢你的。」
我手擦得没眼泪跑得快,看不清C的反应。他没说难听的话,也没说要散伙,我厚着脸皮问他还练吗?
他虽然好久才回话,但声音仍算得上温柔,练。
我喜欢跳舞,喜欢把注意力放到肌肉协调和音乐共鸣上。跳着跳着我忘了哭,开始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是托举动作失败我摔到地上的疼痛。
对不起,我们再来一遍吧。C说。
我跟他之前商量过,决定融合现代和爵士两种风格编一隻舞。有现代就少不了托举的动作,上一周我们还练得好好的,今天他可能被我的表白吓到了,抓我的腰像在抓一块烙铁,连连失手。
我坐在地上背着手偷偷揉后腰,抬头看他。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说那句话的??
这一次我能看清他的表情,他愣了又愣,才转头去包里掏出几张消炎药贴给我。他很白,脸蛋或是耳朵一红就很明显。他说,我送你回宿舍吧。
他的反应让我觉得今天或许不是那么糟糕,我不用去为难宿舍楼或是教学楼,手机里的遗言也可以删掉,垃圾桶里的那几张纸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我们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正好碰上下课高峰期,人很多,肩膀撞肩膀,C还被撞得站不稳扭到了脚。最后变成我送他回宿舍,把他给我的筋肌消炎药贴还给他。
看着C的手指在跟药贴拉扯,我问他,我还能跟你一起参加那比赛吗?我挺想赢的。
他话不多,把脚缩到椅子上点了点头。
我原本是要到天台看看闸门锁没锁的,现在回到自己寝室,把手机里的遗言删除了,还查了一下怎么抓强姦犯。查到最后心有点灰,宿舍没有监控,我认不出人来,屁股里也甚么都没有,哪来的证据抓人?
我正烦得在床上打滚,寝室门响了,叩叩地敲着。我看了眼阳台,天快黑了,室友是时候回来了。我特意走到D的桌子前,看见上面放着一串钥匙。这人还敢说自己不痴呆。
门一打开,一隻手伸进来朝我泼了水。我眼睛顿时张不开,接着脖子被勒住。对方动作敏捷地绕到我背后,我看不见他的脸。
悲从中来,我捂住自己的屁股。
可他这次似乎对我的屁股不感兴趣,只顾着加大手上勒住我的力度。没有了「后顾之忧」,我奋力挣扎。他一脚踹我膝盖窝上,我毫无防备地曲膝跪倒在地,他顺势踩着我的后背,借力从反方向拽紧勒住我脖子的东西。我反手抓不住他只能刨地乱爬,或是扯脖子上的东西,我摸不出来那是甚么,只知道不是金属类的东西,是软的。
当我脖子被勒得越来越紧,我突然想到,原来被杀害和被性侵是真的有区别的。我有力气哭有力气写遗言,怎么就没力气想想犯人会不会回来杀我灭口呢?我刚刚才想着活下去,那人就来取我的命。
在我断气那一刻,我听见手机闹鐘响起。可我没在这个时间点设过闹鐘。
不会吧,我想。我不会跟女主角一样陷入了时间循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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