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等他回来(2 / 2)
房间墙壁都被那暴戾的力道晃了两抖。
木源盯着桌上狠狠一晃的茶面,几滴水漏了出来。
他哼了声:“你跟那小子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吧。”
木源随意翻着桌上的书:“你俩这天差地别的性格还能处这么久。”
席江燃低头笑了下,想起这二十多年跟陆翡在一起的时光,的确,都是他充当家长角色比较多。
成了习惯后,就不觉有什么不舒服了。
席江燃换了个姿势,“那天跟石远巢聊过了吗?”
木源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去是去了,不过故意迟了三四个小时,十二点过才到,整个店里就剩石远巢一人了。
他已经喝了不少酒,借着月光满脸微醺,沧桑面庞对他露出丝丝笑意,“我就知道你会来。”
那瞬间,木源望着他那张脸,忽而感慨万分,想起第一次在局子里见他时,他们晚上也去搓了顿日料,喝了清酒。
时光过境啊,两个步入中年的男人并肩坐下,就当年的事浅浅开谈,大多都是石远巢在说,木源没什么心思地听。
直到讲起轮渡遇难的十二名队员时,石远巢在榻榻米上双膝点地,致以最高的歉意。
他说他并非想当一个逃兵,只是当时失去了意志,被安排到了救生艇上,第一批脱身。
在醒来后,他曾想过第一时间前去支援,可刚下床腿就折了,被医生强行绑在了床上。
再醒来就传来噩耗,什么都来不及了。
木源静静听完,一杯空了的瓷瓶在手里晃啊晃,借着月光散出幽凄的光芒。
其实,他也知道那件事的经过。
他只是无力、痛苦又自责,或许将罪责怪在石远巢身上,是他唯一的发泄路口。
他眯着眼睛,使劲想忆起当年对石远巢的仇恨、愤怒,恨不得一枪崩了他,也崩了自己的极致情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所以,你们算是和解了?”
“和解算不上,勉强能一起共事。”
木源冷哼声,抄兜起身,“他说这次也要跟你同去,弥补当年的罪行。”
“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木源离开房间关上门:“他就是个拖油瓶玩意,你反而该小心。”
——
行动前一天,席江燃陪苏晚筝去了一趟b城,b城的杭山据说拥有享誉全国最美的日落景色。
车子一路开到山顶,畅通无阻,穿过层层树木抵达那最一览无遗的位置。
夕阳西下,从山顶目光能直直看到最远处的天光美景。
太阳即将落幕时遗留的光芒,渐渐变为橙色,折射在天边每个角落,绛紫微粉的天空像一块明丽的画卷,是只出现在滤镜里的美景。
苏晚筝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眼底覆满了那场景,视线被醺成漂亮的粉色。
“真美啊——”她靠在旁边男人的肩上,闭上眼睛新鲜的空气在鼻唇间萦绕,身体都投入大自然的怀抱般舒畅。
她一侧头,却见席江燃眸色温存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不看?”
“去年来b市出过差,看过了。”
“啊,没带我一起来。”苏晚筝皱起鼻子不悦。
席江燃轻揽着她的肩膀,右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那时你还在成天跟我闹脾气。”
苏晚筝忍不住笑了下,窝在他外套里,手臂慵懒浅浅地抱着他的腰。
两人依偎在一起取暖,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以后等孩子出生了,我们也要带它一起来看看这景象。”
“嗯,一定。”
吃过晚饭,他们回到租一晚的民宿,苏晚筝刚把包取下来,男人温热的身躯就贴了上来。
他薄唇深深吻下来,又急又热,席卷着她挣脱不开的力度。
家里连灯都未开,她不断被逼着后退,身体往后仰,步步退到一个柔软的地方,然后躺了下去。
不知月光映照着他们多久,她才喘息着醒抽身出来,捧着他有点急迫的脸颊,笑了:“你这是怎么了?”
他一言不发,双眼浸染沉墨般,欲望深重地盯着她看。
然后,把她双臂压到床沿,继续。
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但苏晚筝只能被迫承着,大概是孕期男人想吃肉的狼性又复发了。
只不过第二天早晨,她是被吴妈唤醒的。
“嗯?”苏晚筝揉揉眼睛起身,看一眼旁边的位置,摸上冰凉的床单,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太太醒了啊。”吴妈简单把她的行李收拾好,笑道,“到点退房了,快起床,时博在外面等着载我们回去。”
“他人呢?”苏晚筝匆匆下床,披好外套,扫一眼地上的行李箱,他的那只还在,只是人不见了。
“先生啊,忙事去了,说短时间都不会回来呢。”
苏晚筝拉着行李箱拉链的手一顿,呆滞住。
脑海里反应迅速地闪回一些画面。
昨晚看夕阳的画面,他盯着自己深情而热切的眼神,在民宿里近乎疯狂的拥吻……
他……
苏晚筝立刻站起来,“咚咚咚”地下楼去。
时博正在等待,耳朵戴了只蓝牙耳机,实时与席江燃联络。
“时叔叔!”苏晚筝大叫一声,冲过去,脸色煞白地握住他的胳膊。
时博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被女人深切担忧地看着:“太太……?”
苏晚筝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他是不是去苏丘那了?”
时博低头摸了下鼻子,没开口。
苏晚筝用力咬了下唇角:“你别骗我,时叔叔,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过去了,我真的不会阻拦,也阻拦不了。”
时博深吸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是的,太太,席总把你托付给我。”
苏晚筝当即心脏空了下,不知是怎样的感觉,那种揪心、又不得不让他赴进危险的痛苦。
难怪,他是决定今天去了,所以才陪她看了那一场落日黄昏,那么用力地吻了她,所以昨晚抱着她睡觉时,才一直在耳边低喃我爱你。
她眼角逐渐泛出湿润,鼻头划过凌厉的刺痛感,眼泪终究没掉下来。
深深往胸膛吸了口气,她十分坚强地露出笑容:“你说什么托付,是我们一起等他回来。”
——
清晨时分,席江燃与石远巢便与木源的人会见,他带了五支队伍,总共二十余人。
木源拍了下他的肩膀:“担子很重,但也只有你能扛。”
他的身体欠恙,召集最高警力逮捕苏丘,已经是他唯一能为这次行动做的。
席江燃露出让人信任的笑意,俊容沉静,即便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也没半分慌乱无措。
启程的路上,木源拄着拐杖看那离去的车队,车窗玻璃在朝阳底下熠熠生辉,灿若新生。
苏丘与他们约定的地点在榕城的第三林场,位处遥远的郊区,荒无人烟,极为凶险。
据木源调查,那林场曾是苏丘的专属猎场。
苏丘大概也未曾想过,那里会成为血战的战场。
席江燃开车,石远巢坐在副驾驶。两人作为整个队伍的核心主力,落在车队的最中央位置,前后包夹车队。
石远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边的男人,他好似态度平和,薄唇轻抿,眼神坚定不移地看着前方。
“你不怕吗?”石远巢问他。
席江燃眼神不动,握着方向盘稳健驾驶,微微一笑:“是人都贪生怕死,但肩上有责任的人就不同了,怕最怕护不好这份责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