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阿倒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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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案完】

那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刚才在聂小蛮书房间中的那只专供来客的官帽椅上坐定,突然又跳起床来。她举起了两只干瘪皱皮的手,在空中画符似地乱摇了这样过了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讲话。

“大人,我怕极了!……我当家的在染坊里做工;一天不做,一天不活,真是担不起风险!万一闹出事来,我们一家门都活不成啦!……大人,我真是怕极了!……大人,总要求你想想法子!”

这几句话,是这个老妇人当着聂小蛮的面讲的,不过已经经过了整理归纳而约略记述的……其余的话也经过的整理。因为老妇人的这些话如果不经过一番文字整理的话,那至少要占去十篇以上的篇幅。她的唠唠叨叨的很多话毫无次序,又因为哮喘口吃,又加上了不少惊叹词和难懂的土语,更觉得杂乱而重复。

这妇人自称姓夏侯,住在城北花神庙金作坊。她的年纪在将近六十岁了,身上穿一桩灰棉布的旧棉袄,前襟上染着几个油渍。可见她这件衣服原本有着两种使命,家居的出外,通融穿着的。她的下身没有系裙,穿条蓝色的很旧的棉裤。单瞧她的打扮,不消她自己说明,两人便早知道她是一个平民百姓家的老妇人。她一进门来,便滔滔不绝地道了一大堆话。那些话有几句讲了再讲,有几句无头无尾,假如不留神听,任何人都会莫名其妙。

聂小蛮平时最怕和年老的妇人谈话,因为这些老妇人和聂小烛的性格处事完全是相反的。而且还因和她们讲话,所要花费的时间实在太多;并且必须提足了精神,才能听出一两句有意思的话来。那天聂小烛接待这一位普普通通的老妇,本来是很高兴的,并且也耐着性地听她讲话,并没有厌烦的表示。不过那老妇人道话时口沫横飞,聂小蛮的脸上竟一再地溅着了好几点,未免使他有些地不快。

聂小蛮一边取出白巾,擦他面颊上的唾沫星子,一边扶着那老妇人安心地坐了下去。不料,那老妇人竟像有弹簧的傀儡一般,好容易扶着她坐下了,一放手又站直了身子,发出那含含糊糊、混混沌沌、不清不楚地谈话。

聂小蛮看到要使她冷静下来,大概没有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只得退后一步,和她略略隔得远些。他显然不敢再领教她的口齿间的雨点。

一旁的景墨见了这状,不禁暗暗地好笑,同时生出一种滑稽的想法。这老妇人假使年轻上四十岁的年纪,重新变成了二八佳人,装饰上也变换得明艳些儿,那么她讲话时即使有口沫飞出,在一般好色邪淫的浮浪之弟见了,说不定将认做“美人香唾”,也许要领受不退呢!

“夏侯老夫人,你且定一定神。无论有什么话,总要坐下来讲。现在你听着,我来代替你说一遍。……你家住在金作坊七号,租的一上一下的房子,一共有四家租户。你是二房东,自己住在楼下的堂屋背后。你的后楼上新近租给一个姓冯的男客。你讲这个人非常奇怪,所以有些怕他。是不是?”

那老妇人人的两手还是自己控制不住,又突然上突然下地活动起来。

她且挥且道:“何止‘有些’呢?我真是怕极了!太老爷哟,你得知道,我当家的是做工的,早出夜归,家里的事完全不问。我又是个女流,对于这些事,真是怕透了!老爷,近来捉住了绑匪强盗,不是要连累二房东吃官司的吗?太老爷,我真是怕吃官司啊!但这个房客若不是绑匪,一定是个杀人越货的强盗!我真正才叫做没法可想!幸亏前街的刘先生指点找到这从来,请求你太老爷给我想一个法子。不过我是个穷人,出不起什么钱。大人,我求求你做一回好事罢!活菩萨,我给太老爷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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