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无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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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别苑中,顾如许正在庭院里练剑。

一场雪后,院中的红梅竞相绽放,金色长剑在晨曦中熠熠生辉,剑柄上悬着一条红穗,随着她的一招一式,翻飞如练。

到滨州已有三日,他们乔装成经商之人,买下了一座四合小院,在这座距楚京只有一日脚程的州县静待时机。

红影教逐渐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往日热闹的分坛也都人去楼空,教中弟子领了银钱,暂且隐入江湖,一时间,想要声讨魔教的名门正道也都无从着手。

没有人摸得准魔教这回又打着什么算盘,却又不敢松懈,只得暗暗防备着。

但转眼都快一月过去,红影教就像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一般,人间蒸发了,“恶名昭著”的踏血红梅,也再没有现过身。

此生阁虽已不在,但网罗天下事的暗阁却还在季望舒手中,她已将怒图使臣途径的几座州县都查清楚了,滨州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这几日,除了回楚京一事,她也想起了一些前七次穿越的记忆。就如系统所言,回想的确是一件颇为难受的事,她所记起的,越是多的欢声笑语,便越是令人心如刀绞。

她总算明白为何它会说天命难违了。

即便知道那么多事,走过了那么多曲折的路,她每一次回来,还是会遇到一些截然不同的人和事,做出从未做过的决定,以至于每一次的结局,都难以控制。

这哪是什么金手指,哪有会让人这么难受的金手指……

哈士奇蹲在廊下,看着她拼了命一般磨炼自己的剑法,也不知怎么劝才好了。

踟蹰良久,才问了句:“壮士,您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顾如许一剑刺穿了一朵飘落的红梅,微微一僵,终于将剑收了回来。

她静静站在树下,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

“昨晚,我把第六次和第七次发生的事,都想起来了……”

哈士奇愣了愣。

她淡淡地笑了笑:“我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她原以为魔教教主这个身份,只是她为自己,为兰舟戴上的面具,不曾做过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即便杀过人,也只是江湖中的快意恩仇,为了能再度回到楚京,能替顾家洗刷冤屈,不得已忍耐下来。

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魔头,在第六次回到这个世界时,成了真。

哈士奇面露迟疑:“……您那次,或许是太累了。”

她呵了一声:“是吗……”

第六次回到这里,再度想起一切之后,她都做了什么呢?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终究还是崩溃了,那一次,她究竟杀了多少人呢……

数不清啊。

甚至连真相都不再关心了,只要与宁国府的案子有牵扯的人,都死在了她的剑下,就连兰舟都没能拦住她。

她满手血腥地把兰舟送上了皇位,甚至连岳家都没有放过,那一世,谁听到她的名字,都会闻风丧胆。

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究竟做了多少令人发指之事,悔悟什么的,都于事无补了。

她的心狠手辣,让那个曾经温柔地牵过她的手的沈虽白失望了一次又一次,他为她犯过的错,跪在武林各派面前,自废了一身武功。

边关战乱,她为岳家一句“不仁不义”将其派往边关,令其三年不归,致使岳将影和岳琅战死沙场,临终将岳溪明交托给了犀渠山庄。

岳溪明那一世,该是很爱沈虽白吧,那么多世家公子求娶,她都没有答应,即便知道沈虽白心有所属,也无怨无悔地等了他好多年。

那么懂事的姑娘,在痛失父兄,家破人亡之后,又是何等痛恨着她。

她说,她会杀了沈虽白,她也要让她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这世间的纠葛就是如此可笑,她明明对岳家心存悔意,想要好好补偿岳溪明,可仇恨往往总会冲昏了头脑。

岳溪明要杀沈虽白,她能如何呢?二人的婚期都定下来了,她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能如何呢?

那座雪山上,用灼华刺穿岳溪明的心口时,她唇边扬起的那一抹笑意,终于让她明白,她彻底输了。

匆忙赶来的沈虽白,漫天的大雪,都抵不过他心灰意冷的那一眼。

铺天盖地般,湮没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生意。

她累了,也不想同他解释什么了,无论如何,她所做的,都无法抹消,既然如此,何必再让他犹豫呢?

他说的“后会无期”,就像一把利刃,扎在了她心上。

看着已经没了声息的岳溪明,她却不觉得后悔。

她就是个魔头啊,所有的错,由她一人担着便好。

她终将这太平盛世,还给了他。

但她还是自私地希望他能记她一辈子,所以,她当着他的面,剜出了自己的心。

想起来,可真是傻极了。

许是因为真的心累了,第七次想起一切的她,平静得仿佛早已对人世失去了盼望。

她步步为营,一路披荆斩棘,为顾家平反,为先皇后洗刷冤屈,看着兰舟坐上了那把龙椅,然后将最后的遗憾与不甘都埋进了心里,选择遵从先帝遗旨,嫁给了兰舟。

封后那日,她站在酬天的祭台上,与兰舟执手并肩,远远望见满城贺喜的百姓中,那一抹白衣玄袍。

她的心已经死了,静静地合上了眼。

此后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大周再迎盛世,百姓安居,江湖太平,一切都像是在梦里。

没有人知道,贵为皇后的她,却从未与国君圆房过,大婚那日,她心如死灰地躺在铺满喜果的榻上,让兰舟勃然大怒,他二人就这么背对背地坐了一整夜。

十年岁月,她宫中的赏赐从未断过,后宫嫔妃人人羡艳,更是对她敬重有家,端嫔死后,膝下的皇子便抱到了她身边教养。

在那座金雕玉琢的宫闱中,她再也笑不出来了,就连几时病了,都不清楚。

太医每日都回来诊治,药换了一副又一副,什么用都没有。

她晓得,这是心病,治不好了。

她重病难起之时,兰舟来看她,问她这样折磨自己可满意。

她忽然就笑了出来。

这一生,她满意吗?她说不上来啊,只觉得麻木了太久的心,终于在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如针扎般疼了一下,仿佛在提醒她,她真的活过了这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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