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无悔(1 / 2)
楚京城近来令人津津乐道之事,除了怒图使臣即将入京面圣一事外,便是当朝丞相郑承郑大人广揽有识之士,收入府中作为谋士了。
说起这位郑大人,坊间百姓皆是赞不绝口,自封侯拜相以来,辅佐国君,体恤百姓,前些年江北饥荒,头一个出来筹款赈灾的便是郑府,此后文武百官纷纷效仿,解了国库尚欠的困局。
学富五车而为人谦逊,一人之下却知恤悯百姓,处事果决,受人敬佩,闻其名者无不赞叹其贤良。
这么一位贤臣,突然招揽谋士,待遇还尤为丰厚,若是受到赏识,说不清还能请郑大人为他们举荐一番,保不齐就能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故而自然有不少想要攀上高枝的寒门子弟想要一步登天,从此平步青云上,扬眉吐气,削尖了脑袋想往郑府里去。
但郑承出的题,能答上来的人挺多,让郑承满意的却很少,门前告示揭了又贴,贴了又揭,真能成为郑府谋士的,却寥寥无几。
岳将影将沈虽白带到郑府门前,让他装作来楚京求学的仕子,前去碰碰运气。
他这张脸在楚京几乎人尽皆知,未免惹人怀疑,自然是不可能跟他一同进郑府的,叮嘱了一番,便在门外等着。
沈虽白揭下了一张告示,门前的小厮便给了他一张木牌,将他与其他寒门子弟一同请入了府中。
郑府中清雅闲静,便是寒冬时节,池中依旧有锦鲤环游,穿过绵长的廊亭曲水,走进了一座楼阁。
进门前,沈虽白抬头看了一眼。
上书,萍心斋。
屋中烧了炉子,暖意融融,摆设也十分雅致,窗下挂着一只鸟笼,笼中两只金丝雀乖巧地瓷罐中的小米。
一位男子站在鸟笼旁,年近不惑而双目清明,面容周正,举止儒雅,他回过头来的那一瞬,即便还未曾开口,便已令人感到心头一紧。
沈虽白便确信,这位,便是郑承本人了。
……
且说岳将影蹲在门外石狮子后头,等得坐立难安。就他所知,这位郑大人平日里看似好说话,但在学问上却是尤为苛刻的一人,沈虽白又是在江湖中长大的,对朝堂政务一窍不通,即便阅书千册,也不定能过郑承这一关。
他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来着,但想想又怕他露馅儿,看着进去的寒门子弟一个接一个意气风发地进门,垂头丧气地出来,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看见沈虽白被家仆送了出来。
那小厮的态度十分恭敬,不知沈虽白同他说了些什么,他连连点头之后,便回到了府中。
沈虽白走下台阶,正欲寻岳将影,却被拽到了一旁。
岳将影看了郑府大门一眼:“……你应该不是被赶出来的吧?”
“你说呢?”沈虽白扫了他一眼,“我推说还有些细软须得收拾,出来知会你一声,从明日起,我便是郑府的谋士了。”
“……啊?”岳将影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郑大人出的题,你答出来了?”
沈虽白点点头。
“什么题?你怎么答的?”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就他所知,郑大人每回给科考出的题都刁钻至极,若非真有学识之人,是万万答不出什么值得一看的文章的。
“问的是关于前些日子刚传到楚京的江北粮食如何运往楚京乃至各郡县一事。”沈虽白道。
“江北……”这么一说岳将影就想起来了。
今年的的雪下得比往年都要早,江北七郡更是几夕之间就被大雪封了路,与玉皇江相连的沣水也浮冰成冻,难以行船,如何将江北的麦谷运出来,就成了当务之急。
就此事,今日上朝,文武百官还争议颇多,他爹回来时亦是愁眉不展,没想到郑承竟会以此作为招收谋士的考题。
回想起半个时辰前的情景,沈虽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
郑承所出之题,关乎百姓安居,在这个怒图即将进京的节骨眼上,更是可能招致灾祸,这让那些饱读诗书,却未曾历经过如此困局之人纷纷败退,只有三两人能答出一二。郑承始终神色泰然,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问到沈虽白时,起初也不曾对这个不起眼的“寒门子弟”有何关注,只是随口问了他的姓名。
“草民姓白,单名一个清字。”沈虽白顺势道出了自己的化名。
“不知白公子于此事有何见解?”郑承不温不火地笑着,等他答复。
“江北天寒,雪后山岭湿滑,更是难行,官道既然已经被雪堵住,清开一条路或许是首要,但积雪难移,没有半月恐怕难以清出一条通往江南的路,半月之后,江南十四州的官道只怕也会如江北一般,为大雪所阻,如此一来,反倒费时费力。”
他一番话倒是说得在理,郑承便继续问:“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为今之计,走水路最为妥当。”
“你这无知之人,方才大人都说了,沣水已经结冰,船只寸步难行,如何能将粮食运过来?”一旁的门客不满道。
郑承拦住了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沈虽白:“白公子继续说吧。”
沈虽白便将话说了下去:“江北每年收割麦谷之后,会留下大量废弃的麦秸,若是放着不管,过些时日便会由各家焚烧后洒在农田里作肥,为解眼下燃眉之急,与其烧尽,不如编成麦席,铺在积雪上,可供车行。”
郑承道:“以车马将麦谷运往沣水岸边,今日朝中也有所提及,只是如今水面冰封,却又并未达到可供装满麦谷的马车畅行的地步,人行尚且可能指使冰面塌陷,遑论还有那么多麦谷?白公子有何计策解此困局,但说无妨。”
“不知大人可有见过井边打水的轴轮?”
稍加思索,郑承点了点头:“自然见过,不过此物乃自上而下或是自下而上运作,如何能将麦谷运往对岸?”
沈虽白淡淡一笑:“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知晓它是如何运作,为何不能化纵为横,活用一番?只需在沣水两岸搭起两座轴轮,编一绳索,另一人涉冰过江,与对岸的轴轮相连,此物便能横跨于沣水之上。将粮谷捆扎在绳索上,以狼烟为号,两岸绳索一放一收,便可将粮谷成行运往对岸。”
……
“你何时对这等事也有所涉猎了?”岳将影跟活见鬼了似的瞪着他,他怎么不晓得这小子几时开始关注这些事了,犀渠山庄难道不只是让弟子熟读诗书,勤修武艺吗?
沈虽白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岳将影纳闷了一会儿,又道:“我本想这里若是不行,便帮你另想办法,既然你得了郑大人青睐,留在郑府也无妨。只是我还得提醒你留个心眼,郑大人在民间声望不错,朝中也深得敬重,但五年前宁国府一案中,便是郑大人指证了宁国公通敌之罪,虽不知当初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我总觉得有蹊跷。”
闻言,沈虽白点了点头。
“我记着了,今日之后你我便如同陌路,若有情况我会设法将信放在弘威将军府门前的貔貅脚下。”
岳将影会意。
“过些日子怒图使臣便会进京谒见,顾如许他们若是想要回到楚京,该是不会错过这个混入其中的机会。子清,你既然决意踏出这一步,便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楚京的权谋之争,绝非江湖恩仇可比,后宅的婢子都不知长了多少心眼儿才能活出个人样儿来,更不必说身居高位之人,稍有不慎,便是挫骨扬灰的下场。”他自幼在京中长大,深知个中阴诡,盛世繁华下不知又多少暗潮涌动,尔虞我诈之事几乎每日都要上演个几遍,可比那些话本子里的故事可怕多了。
沈虽白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他所言,他又何尝不知,正是早已想明白了,才会只身前来楚京。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陪她走下去。”
他或许不是什么盖世英雄,也没有威风凛凛的五彩祥云,但唯有她,哪怕竭尽此生,也定要护住。
……
滨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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