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2 不速之客(2 / 2)
“就当是感谢我帮你打退了博格特,行不行?”
“……行吧。”
西奥多知道自己不会成功的,他不相信在经历过那么多摧残之后自己的灵魂还完整,他也没有任何值得高兴的事。德拉科这样好奇,或许也是因为同样的缘故?刚才那句话大约是在自欺欺人吧。可是在西奥多拿起魔杖的时候,去年圣诞节发生的事不自觉地回到他的脑海。那真是个荒谬到极点却刻骨铭心的吻。西奥多可能会忘记李素柔软的嘴唇——这就更荒谬了——但他不会忘记她摩挲他手背时的温暖,她那时也在渴求拥抱吗?
“呼神护卫!”
银白色的独角兽美得失真,西奥多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变出来的。
“哇。”德拉科很轻很轻地感叹了一声,眼中映着在空中跳跃的独角兽和快要溢出来的、不属于他的羡慕。西奥多好像知道德拉科不想让斯内普教授把他们俩放到一起对比,还有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突兀的出现的原因了。
几乎同时,庄园的大门打开了。房子里的灯火透出来,勾勒出斐克达瘦弱的身影。“你们站在那儿做什么?”她在笑,“快进来吧,晚餐都准备好了。”
他们穿过花园时,寒风刮得越发凛冽。银白色的独角兽还在风中跳跃,最后竟直直穿过了斐克达的胸口,化作飘散的雾气。西奥多不知道被一只守护神穿过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他可以确定这肯定比被鬼魂穿过的感觉要好得多。
“谢谢你,西奥多。”
斐克达的眼中也有和德拉科一样的艳羡。她变不出守护神的,西奥多知道。能变出守护神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西奥多只能感到哀伤——他哪一天不在哀伤?
“莱斯特兰奇小姐没有回来吗?”
“她不想回来,斐克达姨妈。”德拉科嗤笑,随后丢了箱子,“妈妈!”
——晚餐快结束的时候,布莱克先生才匆匆回来。
“你去哪里了,雷古勒斯?”马尔福夫人关切地问道。
“刚从格里莫广场过来啊。”布莱克先生笑得很不自然,“噢,你们回来了。”他大约不是真的关心他们,只是为了走个过场。
西奥多和德拉科都在偷偷看斐克达。她对布莱克先生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连看都没看一眼,而后者居然也没有反应。放在以往,他们见了面怎么着都得搂搂抱抱一下的。
德拉科在桌子底下踹了西奥多一脚,差点把他手里的叉子踹掉了。“他们又吵架了吗?”德拉科小声说。他说得很用力,挤眉弄眼的,再怎么小声也失去了意义。
“我哪知道?”西奥多毫不留情地踹回去。
斐克达此时突然开口了,“你身上有一股卡克米尔河的味道。”她的声音毫无起伏。
“应该是错觉吧。”布莱克先生的声音更加没有起伏。他就坐在西奥多旁边,后者甚至能从空气中闻到压抑的气息。
“当”的一声,德拉科一不小心把餐刀摔到了盘子上。他面露尴尬地把餐刀拣起来,恶狠狠地切开了盘子里的甜点。
“好好吃饭,德拉科。”马尔福夫人微微皱眉。
“妈妈,今天的甜点很好吃。”德拉科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是的,马尔福夫人,非常好吃。”西奥多没忍住帮了一句腔,但依旧没把快降至冰点的气氛挽救回来。
“喜欢吃就好。”马尔福夫人很勉强地扯起嘴角。她一直保养得宜,可现在她眼角的细纹深了许多。
要是马尔福先生在就好了,西奥多无端地想,马尔福先生跟特拉蒙塔娜都能聊起来,起码不会让餐桌上的气氛冷成现在这样。
“我吃完了。”
斐克达站起身,椅子和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她僵直地走出餐厅,西奥多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真可惜,那只美丽的独角兽并没有让她高兴起来。
布莱克先生已经端着一杯酒喝了至少一分钟,杯中的酒并没有减少的迹象。他呆滞地盯着面前被拉开的椅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舅舅!”德拉科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叫出来,他差点又摔了餐刀,“我们一会儿去下巫师棋吧。”
布莱克先生终于回过神来,放下了酒杯,“好啊……我好久没下棋了。”
直到棋盘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开的时候,布莱克先生的表情才算是活络了一点。西奥多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把一堆棋子倒上棋盘。
“舅舅,你要黑棋还是白棋?”
“白棋吧,我以前总是玩黑棋,都是被姓氏拖累的。”
西奥多总觉得布莱克先生这句玩笑话是认真的。
德拉科没笑出来,西奥多只能笑着打圆场,“布莱克先生的笑话真冷。”
“我不擅长讲笑话。”布莱克先生明明可以施个魔咒整理棋子,却还是徒手一个一个郑重其事地放好。“以前我上学的时候,看不进去书了就会下两盘巫师棋,”他黑曜石般的眼中有化不开的往事,“她下得不好,总是要玩白棋,觉得先下就占了先机。我一直让着她,她还是赢不了,后来就不怎么玩了。再后来——”
“她”是谁不言而喻。但是往事凝固了,布莱克先生的笑语戛然而止。
“再后来怎么了,舅舅?”
“下棋吧。”布莱克先生摆好了棋子,把一个卒子推向前。
“说话不能说一半啊。”德拉科瘪着嘴,也动了一个卒子。
“再后来——”布莱克先生大约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下去,“她现在很会下棋了,我就没赢过。时间总是很会改变人。”
西奥多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又觉得布莱克先生的话别有深意,不禁又开始瞎琢磨。
棋盘上开始了初步的厮杀。西奥多为了停止自己的瞎琢磨,就帮忙把被吃掉的棋子的碎片扫掉。布莱克先生的技术高得令他表外甥直冒冷汗,西奥多却在想如果换成他父亲跟布莱克先生下棋会是个怎样绝妙的场面——曼卡利南可能会叼着烟骂骂咧咧,直到把布莱克先生烦得认输为止。想想就滑稽。
德拉科跟他舅舅一比就显得太弱了。西奥多几次想提醒他一下,碍于公平就放弃了。德拉科连失几员大将,西奥多还以为他要求饶了,他却战战兢兢地问了一个最敏感的问题。
“……舅舅,你是不是跟斐克达姨妈吵架了?”
布莱克先生落子的手一顿,但随后就杀掉了德拉科的第二匹马。“没有,”他勉强地笑着,“我想她只是太累了。”
“你也累了吗?”
西奥多想去拧一把德拉科的腿让他清醒一点。这对让斐克达和布莱克先生和好没有一点帮助,甚至还算是煽风点火。
“是啊,我想我已经精疲力尽了,”布莱克先生嘴上说着丧气的话,手下的棋子却嚣张得令人发指,“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离斐克达远一点她就会快乐一点。可是我都习惯了,就像习惯活着一样习惯她在我身边。唉,跟你们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你们也听不懂。”
“谁说我们听不懂了?”德拉科忽然也嚣张起来,“起码西奥多能听懂。”
“你找抽吗?”西奥多如愿以偿地拧了一把德拉科的大腿,可惜手感不怎么样。他无端地想起了李素的手。该死。
“哎唷!舅舅你看,西奥多急了。”
“闭嘴下棋,你个娃娃鱼。”西奥多咬牙切齿道。
不过德拉科一说这么找抽的话,气氛就没有那么忧伤了。布莱克先生“扑哧”一声笑了,“年轻真好,”他感叹道,“你们以后千万别像我这样,等习惯了就没法后悔了。”
德拉科撇了撇嘴,西奥多猜想他一定是想到了格林格拉斯家的人们。至于西奥多,他确实已经没法后悔了。
“那你后悔了吗,舅舅?”
“德拉科!”西奥多从喉咙眼里抠出德拉科的名字。
“不用忌讳什么,西奥多,我偶尔也喜欢听听真话,不然彻底被自己骗了可就不好了。我当然后悔,”布莱克先生杀掉了德拉科的国王,“每分每秒都在后悔。”
西奥多默默地把手里的一大堆碎片放回棋盘上,让它们恢复原状。德拉科好奇的表情垮塌了,“如果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他总算讲了句人话。
布莱克先生摇了摇头,轻声叹息,说出来的话却是模棱两可的,“也许吧,也许。”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布莱克先生。”西奥多安慰道。
他们都好可怜啊,他想,他们会得到救赎吗?
“会吗?”布莱克先生紧紧盯着棋盘,尽管上面的棋局已经结束了。
“一定会的,”德拉科带着不知哪里来的坚定说道,“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舅舅,我和西奥多都可以帮你——斐克达姨妈对我们可好了。”他难得没有幼稚地争辩斐克达到底对谁更好,西奥多倒有点不习惯了。
“我都说了我们没有吵架。”布莱克先生无奈地笑了。
“我可不管,你们总不能一直这样。是吧,西奥多?”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是的,完全正确。”西奥多用力地点头。
“傻孩子。”
布莱克先生的笑容忽然凝固了,许是“孩子”这个词触动了他的神经。
“你们——你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晚安。”布莱克先生突然站起来走了。在他起身的那一刻,西奥多突然捕捉到了家的味道——紫玫瑰!布莱克先生身上怎么会有紫玫瑰的香气?
“舅舅,晚——”德拉科还没说完,布莱克先生上楼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每一声都无比沉重。
德拉科气馁地收起了棋盘。
“你还看不出来吗,德拉科?”西奥多小声说。
“看不出来什么?”德拉科往沙发背上一瘫,一脸的挫败。
“他们才不是累了,”西奥多从地上爬起来坐上沙发,“他们是走不出阴影。”
“倒不如说是两者都有。”
“你有什么想法吗?”
“顺其自然吧,”德拉科又在玩手上的戒指,“在这种问题上我们只能添乱。”
“难得你有点自知之明。”西奥多打了个哈欠。
“我难道不是一直都有吗?”
“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唉——”德拉科长长地叹了口气,拖着声音感叹道,“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西奥多不知道要怎么过。他在想紫玫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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