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一 画眉(2 / 2)
“许大人,外面可是怎生了?听说是女真人杀过来了?”
“还有蒙古人?”
“咱们外头有多少兵啊?能挡得住么?”
“咱们这次是不是完了?听说那些鞑子来了大几万人!”
“连子宁那个活曹操死哪儿去了,他是怎么打的鞑子?撒出去的那些探骑也是废物,怎地悄没声儿的就让人摸了进来?”
“这一次若是回去,定然得把这是儿童捅上去好生说道说道,到时候看看这个活曹操怎么死的!”
…………
一见许浊走过来,大伙儿顿时是跟见了主心骨儿也似,纷纷围上来问道。
他们虽是禁军,虽然号称天下强军,里面的士兵固然装备精良,训练也算不错,尤其军容看上去更是没得挑,但是入了禁军之后,跟打仗却是就不怎么挨边儿了。拿这一次出来的这百十个禁军说吧,有的是被挑进京军十几年了就再也没打过仗,有的是京城勋戚军官子弟出身,自打生下来,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儿呢!
他们负责驻扎于行宫之中,隐隐然听说了外头女真人打过来的消息,顿时便是慌了神,只是碍于命令又不能离开宫中去外面查看,因此这会儿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的蚂蚁也似。
许浊让他们给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的头昏脑涨,心里烦闷的紧,他冷冷的说了一句:“女真鞑子和蒙古鞑子一块儿打过来了,已经把鹧鸪镇给围了,外头大营里的武毅军有几个人你们自己心里不知道,还来问我?那个活曹操的账以后再跟他算,现下咱们且保住命再说,本官这便进去面见梁王殿下,请他老人家拿个主意。你们同我一起去。”
自从连子宁把他们关了起来之后,私底下这些禁军就给他起了个‘活曹操’的外号儿。这会儿大明朝中后期,戏曲已经是颇为的发达,各大流派争奇斗艳,虽说派别不同,可桥段也就是历史上那些路子,总脱不出这个范畴去。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为建立北魏打下来了极大的基础,所作所为,堪称是雄才大略之主。但是其行为,却是不符合主流儒家思想的忠义,因此这会儿在戏台子上,已经是给丑化了不少了。
民间多以曹操为恶,是以这个活曹操,也当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号。
许浊也不傻,去威逼梁王,那也是一件要担风险的事情,自己一个人的话,未免承受不来,是以要把这些人都给拉上。
这些禁军将士,低级军官无暇细想,纷纷喊道:“大人,咱们跟你一块儿去……,瞧瞧殿下怎么说……”
“好!走!”许浊大声道:“今日咱们是生是死,就在各位一念之间了。”
一群人簇拥着许浊,进了二道门。
行宫的第二进,就是居住区了,有见客的主厅,有办公的书房,也有休憩游赏的偏厅花厅,里面的景致很是不错,从外面移种了不少的大树奇花过来。后世的技术尚不能保证移种的花木就能完全存活,更何况这会儿了,不过以后存不存活也不打紧,反正就这几日十几日的功夫了。
进了月洞门,便是一道不宽的小路,那粉黛红瓦的建筑都是隐藏在林木之中,颇有一些曲径通幽的意境。只不过这些禁军多半都是在紫禁城和燕山大朝殿当值过得,如何看得上这等景致?再说这会儿也没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这里是男人的禁地,从来里面只是梁王和他的那些贴身女侍卫居住来往,禁军将士们是不能进来的。
不过许浊市场要汇报事情,倒是来过一两次,知道梁王素爱呆在花厅里头与侍女们吃喝玩耍,他带着人便是直奔花厅而去。
却是没想到,这一路上都是空空荡荡的,连个人气儿都瞧不见,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很不好的预感。所幸到了花厅门口儿,却是看着一个人正站在那儿,他打眼儿一瞧,认出来了,是梁王殿下身边一名颇为得宠的侍女,唤作浣碧的。
浣碧瞧到他们过来,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冷笑道:“许大人,怎地领这么多人过来,难不成造反了?”
许浊让她给顶的一口气儿没上来,憋得脸色一红,甭管私底下多么愤恨,他终究是不敢直接冒犯,强忍了一口气,拱拱手道:“相烦姑娘通传一下,许浊求见梁王殿下。”
“不见!”
浣碧的声音清脆的跟清水萝卜一般,立刻道:“殿下现在正忙着呢!哪里有心思见你?”
“忙着?”许浊眼睛睁圆了,满脸不敢置信,用力的摆了摆手,愤然道:“你可知道现在外面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了么……?”
“自然知道。”浣碧冷冷一笑,清冷中透着几番决绝:“不就是女真鞑子和蒙古鞑子打进来了么?方才我在宫墙上瞧了瞧,烟尘弥天,怕是得有几万人。”
许浊急声道:“既然知道,哪还等什么?我要去见梁王,想个法子出来!”
“你能想出什么法子?也不瞧瞧你们这样子,鞑子们还没打进来就已经惊慌失措这个样子,连我这个女人都比不过!怎么,许大人,您要王上商量商量如何投降这些鞑子么?”
她这番话说的可算是尖刻锐利无比,很是阴损,正好触到了这些禁军的痛处,众禁军自然是不可能承认自己这些人连一个女人都不如的,当下便是大怒,一个个指着浣碧破口大骂。
“小浪蹄子,你有胆子再敢说一遍?”
“让你知道知道大爷的厉害……”
…………
污言秽语,不一而足,浣碧却是怡然不惧,满是轻蔑的瞧着他们。这些禁军最后自己都是觉得底气不足,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
许浊让浣碧说的那话气的满脸通红,回身大吼道:“草×你×们×他×妈×比×的,都给老子闭嘴!”
他喘了口粗气,向浣碧道:“下官乃是禁军,此行所为,便是护佑梁王,绝不敢言投降于鞑虏之事,只不过总要见一见殿下才行。”
“我说过了,王上忙着呢!”浣碧还是不紧不慢的淡淡道。
“他到底在忙什么!”许浊几乎快要气疯了,连敬语也不用了,愤然大吼道。
“这是王上的私事,你管的着么?”浣碧瞪了他一眼,却是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不过么,告诉你们,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高傲的扬起了下巴,淡淡道:“王上在为姐姐们画眉。”
“画眉?”众禁军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起惊叫道。
都这当口儿了梁王殿下竟然在为女人画眉?这位主儿怎么就这么四六不着调啊,他以为他是陈后主?
“就是画眉。”浣碧重复了一遍:“王上说了,要走,也是风风光光,华美绚丽的走。他有句话让我告诉你们,今日已是死局,四面大军合围,根本无处可逃,身为大明朝皇子,若落于人手,则使天下蒙羞。王上说了,从当日他领了皇命,北上来这关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死于人手的准备。如此绝境,唯有以身殉国而已,而你们,身为大明禁军将士,唯一所要做的,便是,奋勇杀敌,以身许国!”
她最后这八个字说的清越激昂,铿锵有力,竟似有了金石之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怔怔的看着她,这个女子的身上,似乎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对了,许大人,还要相烦您带人搬些干柴大木什么的堆在这花厅周围。”浣碧微微一笑:“这墙都是水泥的,烧不透。”
说罢,便是翩然转身,推门而入。
只留下一堆惊愕不已的侍卫。
过了许久之后,许浊方才摇摇头,大喝道:“都还愣着做什么,梁王殿下都已决定以身许国,何况我等乎?”
他扫了众人一眼:“奋勇杀敌,力战而死,朝廷当嘉奖抚恤,若是落于敌手或投降枸杞而,则九族当诛,到底选哪一条路,各位掂量着办吧!”
说罢便是转身大步离去。
众禁军面面相觑,终于是齐齐喊道:“奶奶的,拼了,拼了!”
一窝蜂的跟在许浊后面朝外走去。
阿敏策马阵前,四面大军已经围拢,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能将这鹧鸪镇给吞没。
到了这会儿稳操胜券的时候,阿敏反倒是不那么着急了,他歪了歪头,对旁边一名百户道:“去,带人走一趟。”
“是!”那百户大声应是,点了自己本部大约数十人,打马向着鹧鸪镇奔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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