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妘锦突地冷笑一声,道:“你怎么就知道父亲兄长不是被冤枉的,而是被人污垢呢?”

“哦!夫人竟是这般想的,也行,但夫人生性高傲,连求人都只派个丫鬟过来,且夫人的家人亦是如此,对为夫也总是一股施舍之态,从没把我放在眼里。”

说着杨浩忽然话锋一转:“如若夫人真想救你父兄,那你便在外面雪地里跪上几个时辰,兴许我能拼上这条命去说情。”

妘锦嗤笑了声,不发一语朝外走,就在刚才竹青跪过的地方噗通跪了下去,这一刻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塌陷,直直坠了下去。

竹青忙把斗篷披在了妘锦身上,道:“夫人,你身子骨一向弱,姑爷这是要你的命呀!你何必如此。”

这是她欠家人的,曾经不听劝告,执意要下嫁于他,如今跪着也是要走完这条路的:“竹青,你走吧,不要再回这里。”说罢妘锦抬头,满目的白雪一瓣一瓣砸在身上,心一点一点变得透凉。

一个时辰,俩个时辰,三个时辰,一直到夜幕降临,妘锦整个人已没了知觉,猝然间下身猛地涌出一股温热,一股刺痛传来,她只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一点一点流了出来,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夫人流血了,好多的血啊!

妘锦半阖着眼,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耳边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杨浩终于出现在她眼底,那么冷漠且淡然的样子,深深的刺痛着她冰冷的心,她蠕动嘴唇,恳求道:“孩子,我们的孩子,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杨浩在她耳边低语:“孩子,我早就有了,而夫人你的孩子太过高贵,为夫要不起。”

妘锦此时有多痛恨自己,笑得就有多痛,早知自己怀了孕,她怎么着也不会在这雪地里跪上这许久,她无力道:“你没有心吗?这毕竟是你的骨血。”

“夫人糊涂了,以我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一个孩子,多的是人给我生。”

妘锦全身颤抖,一股莫名的冷意传达四肢:“为何是我?”

“因为夫人身份高贵,因为夫人纯洁不谙世事。”

“自问,我一心真诚待你,为你着想,厚着脸皮求了家人一次又一次,眼看着你一路高升,我们也一直恩爱如初,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妘锦睁大眼睛,想好好看清眼前之人。

只见他讥讽的掀起唇角:“夫人,我说什么你都当了真,你要是真体贴为夫,就不会连为夫纳个妾你都这样横鼻子竖眼,想哪个做官的不是三妻四妾,想哪个不是以夫为首,你道外人怎么说我的,说我是那懦夫,看妇道人家的脸色讨日子过。”

妘锦终是叹出一口气:“那你现在满意了吗?你最后答应我的,希望你不要反悔。”

杨浩忽然大笑出声:“傻夫人,真是天真的很,忘了告诉你,那封告你父兄谋反的信,是我亲自呈上去的。”

妘锦的指尖深深地掐进了肉里,她眨了眨眼,俩行温热的泪水滚落出来,她虚弱的小声道:“你过来,我最后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杨浩冷嗤一声挨了过去,妘锦奋尽全力猝然间一口咬上他的耳朵,鲜血顺着她的唇瓣流入她的喉间,那么苦那么涩。

耳边是杨浩痛苦呼喊下人的声音,原来他也知道痛呵!身上不知被什么捶打着,她疼到麻木,只是紧紧咬着这只耳朵,直到再没有力气。

“来人,夫人暴毙,给夫人准备后事。”

临了听到这句话,妘婧笑了,她想再睁开眼瞧瞧这个恶心男子狼狈的模样,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来,眼前袭来无尽的黑暗。如若有来世,她绝不会再步后尘,一定要亲手撕下他的真面目,如若真有牛鬼蛇神,她愿永不超生化作厉鬼也要找他报仇雪耻。

第2章

永羲八年,五月二十八。

西平侯府院内,一群丫鬟婆子聚在一起,“告诉你们一件天大的事,昨儿个晚上我们侯府的小姐自戕了。”

“当真?”

“比珍珠还真,连城外吃斋念佛的老太太也惊动了,昨儿个连夜赶回了府邸。”

“你打何处听来?”

“我家丫头在小姐那刚升为二等丫鬟,昨儿个傍晚时分只听见一声尖叫,你们猜怎么着,原来是小姐用剪子割破了手腕。”

“哎呦!小姐这小小年纪可真下得去手啊!小姐这是因何啊!”

“告诉你们,小姐自端午节看了龙舟赛后,就一门心思要嫁给一个才华横溢的进士,听说是这个进士做了一首竟渡诗,但我们夫人不同意,因为这个进士是一届寒门出生。”

“那真是可惜可惜了,这进士纵然文采再好,一届寒门怎能配得上我们小姐这样的豪门贵女,夫人又怎会甘心让小姐嫁到穷苦人家去吃苦。”

一伙人连连叹息摇头,因聊得起劲,连身后站了人也不知道。

老太太手中的拐杖使劲在青砖地面抖了俩抖,转而向一旁的刘氏道:“看我这老婆子才出去没几天,这家就没个家规了,做下人的也敢在主子背后乱嚼舌根。”

刘氏旁边的嬷嬷一个眼神过去,丫鬟婆子转眼便消失在了原地,各自拿着活计忙活去了,刘氏微颤道:“是儿媳的错,没有管好这个家,请母亲责罚。”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想说你,只是你作为一家主母,就得拿出主母该有的架子,不然怎么管好这偌大一个侯府。还有锦儿这事,你要是管得严厉些,也不可能出这么些岔子。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就做出此等事来,要是真传出去了还了得。再者锦儿这么孤注一掷,是不是背后有人撺掇了,如若是那进士,你且想想会有怎样的后果。”

刘氏越听只觉这背脊愈发的凉,她拭了拭额角边的冷汗,毕恭毕敬道:“是媳妇的不是,很多事情媳妇想不到点上,母亲这次回来便住下吧,媳妇不懂的也能跟着母亲多学学。”

老太太生来就是个喜静的人,对比京城里的繁华,她更爱郊外的幽静,因此把侯府交到了儿媳手中,只想着晚年过几天优哉游哉的日子。

不过如今看来这个家是放不下了,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随后又道:“等这事儿过了,锦儿身边的丫鬟,还有这府里喜欢乱嚼舌根的丫鬟婆子,给好好清理清理,连那张嘴都管不住,再留着不是自讨苦吃。”

刘氏忙应着好,几人朝妘锦的院落缓步走去。

而妘锦望着帐幔上那串梅花刺绣久久出了神,她分明记得那是未出侯府时,每一个晨醒见到的景物,那副梅花绣亦是她亲手绣上去的,还被竹青好一阵夸,但如今怎的又见到了,难道是做梦?

直到手腕传来一阵疼意,她才哑然的看着手腕处包扎的纱布,这个伤口和那幅梅花刺绣都在提醒着她,她重生了,但霎时间一种悲愤的恨意冲刺在她心间。

脑中忽地闪过那句话:只要你嫁与我,我便一心待你决不存二心,亦永不纳妾以此为表证。

就是因为这句话,才让她决然的做出了此举,也让心软的母亲最终怕女儿有个万一,而答应了这门婚事。

此时手腕上清晰的疼痛像是在刮她的心,提醒着她曾经做过怎样的傻事,就因这伪君子一首竟渡诗,就害的她家破人亡,她是怎样的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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