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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天旺给她带了一本《收获》杂志。天旺爱看书,叶叶也爱看。天旺每次跑车到了兰州,总要买几本新出的《当代》、《十月》或者《收获》,买回来了,就和叶叶交换着来看。那本《收获》上登着路遥的《人生》,他在兰州住宿时,一口气读完了,读得他热泪盈眶,激动万分。他为巧珍不幸的命运洒下同情之泪,又为高加林失去巧珍而感到深深的遗憾。当他向叶叶推荐了这部小说后,叶叶却失去了往常的兴奋与激动,很平静地接过了书,他这才看到叶叶像大病了一场,便问叶叶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叶叶摇摇头说,没有。叶叶虽说没有,但是那声音还是像一个病人一样有气无力。天旺便越发认定叶叶病了。就说,你怎么有气无力的,哪里不舒服?经他这么一问,叶叶将泪水强咽到肚中,一狠心,把那杂志塞给天旺说,谢谢你,我没有时间看。天旺说,你留着吧,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看。叶叶说,咱庄稼人,哪能有时间看书?还是让你的那位城里妹妹看去吧。经他这么一说,天旺才明白了症结的所在,便不好意思地说,什么妹妹呀?她认我爹做干爸,管我啥事?叶叶说,村里人都说,你说下了城里的媳妇,怎么又成了你爹的干女儿?天旺说,不管村里人咋说,我的事我最清楚,我不喜欢她,就不娶她。叶叶听了,这才将压在心上的那块石头搬开了,心上虽然高兴,但嘴上还是说,听村里人说,她长得也不错,又是城里人,你咋不说?天旺说,我不喜欢她,与其是悲剧,还不如不要发生。叶叶本来还要问,你不喜欢她,喜欢谁?但是,她不好意思问,就没有再问了。此刻,当她一想起这些,心里无比的甜蜜。

远远地,她就听到了有人在唱花儿,那花儿,在这寂静的夜里听来,很是悲凉。当她走到近处,才听清了是天旺唱的。天旺平时不爱唱,他喜欢吹笛子。天旺在初中、高中的时候就吹,班上一搞什么活动,大家都吵吵着让他吹,他就吹。他会吹很多很多的歌曲,但是吹得最好的还是《牧人新歌》。毕业回家后,他也吹,就是吹得少了。没想到的是,他不但会吹笛子,而且歌也唱得好,那声音,浑厚,辽远,还有磁性。走得更近了,才听清了歌中的内容,那歌词,一字一句都像剜着她的心,那声调,一声一声像是牵着她的魂。

站在高山望平川

平川里有一棵牡丹

牡丹好看实难摘

阿哥有话就说不出来

死天旺,你想摘就摘,谁不让你摘?你有什么话就说,谁又不让你说?你唱这么难肠,这么可怜,好像我把你怎么了,让人揪心死了。叶叶的泪水由不得在眼窝里打起了转转。

相思病得在肝花花上

血疤疤就吊在嘴上

想我那个妹子哟就想不上

搂上个花枕头儿睡上

……

相思病得在肝肝花花上,你活该得;血疤疤吊在嘴上,你活该吊。你想我怎的想不上?我又没有拒绝过你,又没有伤害过你,是你不主动,怨不了别人。可是,叶叶虽这么埋怨他,那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心里也不觉有点冤屈,本来他们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完全可以享有这种权力,只因父辈们结下的恩怨,却让他们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此刻,当她听了他那掏心掏肺的歌声,听着那悲凄凄的山调调,再也控制不住了,便扶着旁边的一棵沙枣树,轻轻地泣啜了起来。

渐渐地,她听到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她知道那脚步声是谁的,她没有理会,便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就在这时,她感到有一双有力的臂,轻轻地,轻轻地,从她的身后将她揽住了,让她紧贴在了他那宽厚的胸上,她禁不住战栗了一下,随之便觉得一股从没有过的暖流涌遍了全身,她没有动,也没有说什么,只任他轻轻地揽住她。少顷,她感觉他的头抵到了她的耳边,他像干完了什么累活儿,呼呼地出老牛一样粗重的气。她的脸仿佛烧火了,烫得难受。

过了半天,他才说:“你刚才在哭?是谁欺负了你,让你不高兴?”

她还是没有吱声。她觉得这样实在是太美妙了,她真想就这么呆着,呆它一个世纪。

他又说:“你说,究竟是谁?看着你伤心的样子,我也好难过。”

她说:“没有人欺负我,只是想哭,就哭了。”

他还是不相信,又问:“无缘无故,你怎么会哭?”

她突然一转身,,用拳头擂着他说:“还不是因为你?都是你,都是你!”

天旺愣在了一边说:“我……我怎么了?”

叶叶再也忍不住了,随之便伏在天旺的肩头,踮起脚尖,将脸上的泪擦到了他的脸上。

这一擦,就把她俩擦到了一起。两人就紧紧拥抱着,把他们的思念,他们的爱,他们的情,统统凝聚到了唇和舌上。觉得还不够,就紧紧地拥抱着,恨不能将对方镶在了自己的身体里,融进自己的血液中。一个如似跋涉了千山万水的孤行者,终于找到了一泓清澈的山泉,他要喝个够。那是一泓多么清冽的泉啊,泉中香气弥漫,芬芳醉人,唇舌都变成了柔软的水,变了麻酥酥的电,涌遍了他的全身。一个如戈壁滩上久旱的骆驼草,仿佛盼来了一场久望不归的甘露,她要吮吸个足。那是天上的甘露呀,潮乎乎的,湿漉漉的,散发着迷人的雄性的气息,滋润着她的久旱的心田,仿佛全身的脉络都被打通了,每一个骨节都舒展了开,浑身就渐渐软了下来,软成了水,软成了泥,软成了一团面,软成了脚下的沙。

他已经沉醉在了其中,手就开始在她的身上游弋了起来。先是从后背上游弋,游弋到腰上,腰细且软,顺着一个弧,滑了上去,又游弋到了臀上。那臀,饱满、结实、挺拔。他的手就开始不听话了,开始寻找一个可以抵达的突破口,就又游了上来,掀起她的衣服,刚刚碰到了她的肌肤,她便醒了,从沉醉中醒了,忽然有点恼怒地推开了他说:“不……不行!”

两人都喘着粗气,喘了一会儿,他有点自责地说:“对不起,我,我……”

她似乎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太过了,就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啥,都冷静点好。我,反正是你的人,想等到那一天,给你交一个完整的人。”

他却喃喃地说:“叶叶,你真好!”

叶叶就笑着说:“哪儿好?

他说:“哪儿都好。真好!”

叶叶就吃吃地笑着揶揄他说:“好什么呀,我哪能比上你城里的王妹妹好?”

天旺便不好意思地说:“你说什么呀?她怎么是我的王家妹妹?我不是没有同意吗?为这事,我跟我的爹妈都吵翻过,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抓住不放?”

叶叶听了,心里很是受用,嘴上却故意说:“你们的事我咋知道?她长得也不错,又是城里人,你们两家也门当户对,你为啥没有同意?”

天旺知道叶叶是成心气他,便也想激激她,就说:“我还没有认真想过,你这一提醒,我还真觉得她不错,毕竟她是城里人,白白净净的。我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是不是与她处处。”

叶叶明知天旺是故意气她,还是忍不住醋意很浓地说:“你觉得她好就处去呗!找去呗!”

天旺便哈哈大笑着,拥着叶叶说:“算了,咱俩谁也别拿对方开心了,也别饶不了王家姑娘了。我不爱她,自有人会爱她娶她,犯不着我们为她担心。你知道,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你就已经装到了我的心上了,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你。”

叶叶这才舒了心,头微微倚在天旺的肩膀,感到甜美无比。看前面空旷的荒滩原野,月光如水,一片浩渺,起伏如湖波荡漾,苍茫如连天际,心便随了天地,顿感开阔无边,博大远深。

远处,传来了几声犬吠,那声音,隐隐约约的,更增添了树林的幽静,四野的苍茫。

天旺说:“叶叶,不知咋搞的,跑了两年多车,新鲜一过,我觉得太没意思了。”

叶叶就拿疑惑的目光瞅着他说:“咋啦,你这不是很好么?村里的小伙们都把你羡慕死了,你又说没意思。”

天旺说:“真的没意思。你要是有机会跟着我跑一趟就知道了,那些生意场上的人,都是互相欺诈,你诈他,他诈我,诈成了,大捞一把,诈不成就自认倒霉。这就好比一个大赌场,凡是进了这个赌场中的人,不是想着去创造,而是千方百计地去牟利。有时我也想,这不是我的选择,可是,又很迷茫,不选择又能怎样?”

叶叶说:“你也别太要强了,挣不了大钱,就跑跑运输,少担些风险,不也是很好么?至少,也比成天同土坎疙瘩打交道强。”

天旺说:“同土坷垃打交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就看是咋个打法。南方的一些农村也是同土坷垃打交道,他们都富了。他们是怎么富的呢?就是搞深加工,把农副产品再加工成别的产品,比如种水果的把水果加工成了罐头,种萝卜的把萝卜加工成咸菜,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种产供销的产业链,而且安置了村里的闲散劳动力,给大家带来了就业的机会。也使农副产品的价格上去了。一家富了不算富,只有一个村子富了才是真的富。我们这里的农副产品也很丰富,如果搞深加工,肯定能搞好,也肯定有市场,不愁咱红沙窝村翻不了身。”

叶叶听得津津有味,听完才激动地说:“太好了,这个设想真是太好了!你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人,思路与别人就是不一样。你家是不是打算要搞这么一个深加工厂呀?”

天旺苦笑了一下说:“我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与我们想的不一样,我也不想永远在他的阴影下做事。我有我的人生哲学,我有我的处世态度。要搞,也得等将来条件成熟了,我与你一起来搞。”

叶叶便笑着说:“那得多少资金?我和你,怕头发白了,也凑不够。我还以为是你家要搞,你家不搞,凭你,也只能空想而已。”

天旺说:“这不是空想,不一定现在实现不了的,将来就实现不了。等我积累了这方面的知识,认准了项目,可以贷款呀,现在上面的政策放得也很宽,政府会大力支持的。只要我天旺活在红沙窝村,我就一定要改变改变这里的落后面貌。”

叶叶便打趣地说:“好呀,等你搞起来,我就到你的厂子里去打工,到时候还望厂长大人高抬贵手,不要把我拒之门外哟。”说着禁不住大笑起来。

天旺便一把揽过她说:“到时候,你就是厂长夫人,我每事还得向你请示汇报。”

叶叶便将头靠在天旺的怀中,轻声道:“那不成了资本家的臭太太了么?”

天旺说:“臭太太就臭太太,我就喜欢你这个臭太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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