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的大魔王 第75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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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她这样反复的问自己,就像在寻找“黎曼猜想”中的零点。她小心翼翼的思考和论证,怀疑是不是因为不太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某种感情。

这种怀疑令她惊讶和不解,也不敢相信。

于是她问成默爱情是不是比数学更有趣?万物总是相对的,越是有趣的事情就能带来越深的烦恼,这几乎毫无疑问。

“一个人其实挺好的,可当一个人想要寻找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觉得寂寞。如果有一天他找到了,却又不得不失去,就会觉得很孤独。”

雅典娜不懂什么是孤独。

但她清楚的知道成默很孤独。

莫名其妙的雅典娜又开始难受,她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难受,只是不由得产生了在成默身上寻找答案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头去探究成默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种想法让她思维紊乱心跳急促血流加速。

似乎这就是被称之为“冲动”的情绪,这种名为“冲动”情绪梗在胸口,像一块不大不小的顽石,静静的垒在她心上。想要放下去,放不下去,想要吐出口,又吐不出口。

汽车在离那道难解的猜想越来越远。

交通迅捷,让迟疑,急切的要与遗憾遭遇。

……

“阿……内赞?”

坐在后座冰山一样的女人忽然开口把阿内赞吓了一跳,尽管她的称呼相当不礼貌,语气也高高在上,像是在使唤下人。阿内赞却丝毫不觉得这个女人有失礼仪,甚至还觉得对方能呼喊他的名字就是莫大荣幸。

这并不是他因为他见过的外国人太少的缘故,作为难民署的官员,他接触的外国人多如牛毛。但这么多年的经历,能让他发自内心这么觉得,除了坐在身后的这个女人,仅仅只有另外一个来自华夏的红色贵族。

阿内赞深知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绝对不是国际刑警这么简单。但他并没有探究真相的想法,对阿内赞来说,自己的国家实在没有什么好图谋的,帮忙查个难民而已。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无意中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更何况他看人很少走眼,在这个温蒂女士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和谢小姐类似的特质,即便身后的这个女人长相平平无奇,完全不能和有天人之姿的谢小姐相提并论。

可阿内赞总有种直觉,这不是她真实的面貌。因为在每次不经意从后视镜看到她那双湖泊一样的眼睛时,他总会……望而生畏,像是在一艘小舢板上探视深邃之海。

凭借多年的阅人的经验,就能感知到这双眼睛和这个女人的气质完全和她的长相不匹配。因此他对雅典娜的不礼貌的言语完全不介意,反而愈发恭敬的说:“是,我是叫阿内赞……温蒂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雅典娜眺望着窗外,稠密的房屋彻底的驱逐了戈壁,可她却仍然觉得世界荒芜。她低声问:“什么是孤独?”

“什么?”阿内赞有些懵,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英文退步了,以至于听错了温蒂小姐的问题,“您……您能在问一遍吗?”

“什么是孤独。”雅典娜平铺直叙的问。

“什么是孤独吗?”阿内赞没有料到还真是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问题,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稍稍偏头,偷偷看了眼后视镜中的温蒂女士,想看看这个气质和长相不相符的女人在想什么。

“是。”

回话的时候温蒂女士正凝视着窗外,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阿内赞的视线,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上车时那么过分的严肃,而是有点虚幻,像是介于现实与幻觉之间的存在。阿内赞还是不太有勇气正大光明的看坐在后座的温蒂女士,大概是被她高贵凛冽的气场给镇住了,偷瞄了一眼就立刻回正了头。不知为何,向来知道该如何应付各种问题的他却没办法说出敷衍的字句,他挠了一下头,认真的说,“让我想想……”

也不知道标志307行驶了多久,直到拐上了高速公路,车流逐渐密集,尤其是在相邻的出城道路上,武装皮卡、运兵卡车、装甲车成群结队。

阿内赞叹了口说:“看样子又要打仗了啊!”

对此雅典娜无动于衷,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又隔了一会,阿内赞终于组织好了词汇说道:“您问我什么是孤独,我水平有限,说不太上来,我只能说我一个有关我老婆亲戚的事情,他的名字叫伊本,是我老婆的表哥,家在阿勒颇。大家都知道大马士革,却不知道在叙土边境的阿勒颇才是我们叙力亚最大的城市。不过现在那里已经完全被战争毁了,成为了叙力亚最大的废墟……”阿内赞叹息了一声,“阿勒颇也是座很美丽的城市,实在是可惜极了。”

雅典娜面无表情,也没有附和的意思。

感觉到了对方平淡的态度,阿内赞立刻跳过了原本想要抒发的惋惜以及对战争的憎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说回我老婆的表哥吧!战争之前伊本在阿勒颇做进出口贸易,积累不少财富,有豪华轿车有大别墅有七八个佣人还有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并且也还算有点人脉,总之过得非常不错,连我都羡慕。但在战争爆发后命运却急转直下,他运作着举家逃往图尔齐,没料到往日在图尔齐的合作对象竟然坑了他,先是利用给他办移民的借口不断骗他的钱,他也有所提防,还找了别的渠道。不过,对方像是很清楚他的举动,就在他快要失望的时候,说搞定了他举家移民的事情,让他带好财产在边境等候。他也许是信以为真,也许是走投无路,总之按照对方的话去做了,结果那些图尔齐人把他接过了边境,立刻翻脸拿枪指着他,让他交出所有钱财,为了保命他不得不把钱全部交出去,还苦苦哀求对方放过他。那些人总算没有坏到谋财了还要害命的程度,只是又把他们一家扔回了边境线的难民营,等待他们一家的还是遣返。”

阿内赞又偷看了温蒂女士一眼,看到她正静静的聆听,便拿起了刻着“华叙友谊万古长青”的不锈钢水杯喝了口水,“伊本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并没有把所有的财产全放在车里和身上,他还在自己的鞋底里藏了一些金块。在难民营的时候,为了不被遣返,他想办法接触到了难民营的官员,贿赂了那些官员,得到了去往欧罗巴的名额。原本都要成功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军方的人看中了他,把他全家都扣了下来,以他的妻子、儿子和女儿为人质,让他回到叙力亚当间谍……”

“迫于无奈,伊本又回到了叙力亚,这一呆就是六年,这期间他没能够回图尔齐看自己的妻子儿女一次,被图尔齐威胁着为强盗工作。终于在17年他被抓了,最初他还指望图尔齐人能救他,可在交换人质的时候,图尔齐方面只要求交换图尔齐人,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要求,甚至还拒绝承认他是为图尔齐工作。伊本被彻底的抛弃了,后来因为伊本主要是在酷儿德人控制区活动,加上形势有所缓和,他被放了出来。悲剧的是图尔齐他过不去,叙力亚也不在是他的庇身之所,他彻底的无家可归了。他来找过我的妻子,我妻子倒是挺可怜他的,可我的身份也让我没有办法收留他,只能给了他一点钱。我记得他从监狱出来的时候还穿着他老婆给他织的那件毛衣,他说他穿了十多年。我送他走的时候,问他要不要我想办法帮他找下他的老婆孩子,出乎我的意料他只是摇头。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不管图尔齐为什么不承认他是为图尔齐工作过,只要他没有回到图尔齐,他的妻子和孩子就能好好的在那边生活,假设他要想办法跑回图尔齐,谁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会面对什么。我说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妻子、孩子回叙力亚呢?他说如今他已经没有未来了,让妻子孩子回来和他一起受苦吗?况且说不定家人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阿内赞停了下来,而雅典娜似乎并未曾从伊本的故事中体味出究竟什么是“孤独”,她等待了好一会,可阿内赞却没有再说什么,于是雅典娜便问道:“故事说完了吗?”

“哦~!”阿内赞像是回过了神,“大概就是这样吧,说实话,家破人亡的故事我身边很多,随便一抓就一大把,可我怎么也找不到比伊本的故事更令我唏嘘的了。如今他生活在阿勒颇被炸成废墟的家里,他的身份找不到正经工作,全靠教授英语和图尔齐语赚点零碎的生活费……”阿内赞又叹息了一声,“其实他是个非常有才华的人,不仅会多国语言,还会写散文和诗歌。我今年恰好去过阿勒颇,看到他还穿着那件妻子给他编织的毛衣,他那栋破房子里堆满了他写的诗歌。他郑重对我说万一他死了,就帮他把这些他写的东西寄给他的妻子和孩子。”

阿内赞轻轻的吸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首是这样写的:

暴风雨已经降临

瘟疫屠杀末日我都身在其中

痛苦的丑恶的

见多了,也就没什么要紧

我也幸福过

已经够了。

已经够了。

只需要,亲爱的你,

再给我一句安慰,

或者,让我们彼此安慰……”

阿内赞的声音一点也动听,还有些浑浊,像是醉汉吐词不清的呢喃,诗歌也算不上写得好,然而却有种让人心碎的沉重感。

车厢归于一种奇异的寂静,雅典娜像是从伊本的诗里明白了什么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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