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明明(2 / 2)
她不再是我的。不是了。我不该,我不能。
瞬间,可悲的恨意冲了出来。她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忽然就变了。太快了,快得她来不及闪躲。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无情,那么无耻。为什么像丢掉废物一样丢掉我,为什么玩弄我的感情,为什么让我承担这些我根本无力承担的事。为什么!你不会痛么?你没有心么?你不知道我会痛么!
不,不,我明明不恨她的。我不恨的。我出身宫奴,她是大唐公主。怎么可能有真心,怎么可能有好结果。她就该负心,就该始乱终弃。我就该被玩弄。别去留恋了,她这样的人,不值得我留恋,我明白的。再去想她,只是和自己过不去。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婉儿抓紧了帘。她明白,此刻只要轻轻一动手臂,就能看见那个人了。可刚刚那不能掌控的想法忽而让她觉得危险。她怕控制不了自己。她怕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没有彻彻底底放下。
也许一星半点都没有放下。
我不恨她的。我不爱她的。她劝慰着自己,她嘲笑着自己。
宫女琴音捧着一个黑亮的乌木盒子,毕恭毕敬地呈上来。
“天后,这是您叫尚服局特制的长命锁,现在呈上来么?”
“呈上来吧。”她说,“婉儿呢?”
“回天后,婉儿说她不愿打扰天后陛下母女的天伦之乐,今日不来了。”
天后微微摇头,目光定向太平:“你看看你呀,就为了嫁个男人,那时婉儿病那么重,瘦的脱相,你都不去看她。你们可是从小在一处长大的,说抛下就抛下,难怪她寒心,难怪她如今不愿见你。骂你倒对了。”
不经意听见天后这么说,婉儿心中一酸,再听不下去。
听不下去了,她回身便走。
一下子不知道要去哪里了。去哪里呢,回母亲那里么?这些事,怎么和母亲说呢。这些事,又能和谁说呢。她漫不经心走着,周围一切都不存在,与她无关。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站在城楼之上。天地一片白茫茫,干净极了,没有一丝杂色。风轻轻吹拂她的发丝,阳光明媚异常。她忽然觉得,世界也就这样了,现在离开也无所谓了。那种感觉忽的涌上来,她抚着城楼冰冷的砖,拂去上边的积雪。手指锥心刺骨的寒冷,随之麻木了,没有知觉了。修长的指节冻得通红。
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明明……
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真的成熟了许多。也许是因为生活得很幸福吧。太平为了他改变那么多,改变得不像自己了。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吧,一定比喜欢我多上许多。不然——也不会抛弃我,不然也不会嫁给他。薛绍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很有男子气,他可以好好保护月儿的,不同我一般无用。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她离开我。话说回来,即便在另一个世界,她不是个负心的人,即便她从未离开那个婉儿,又能如何呢。她不可能为我一辈子不嫁人的。我没法给她什么,什么也给不了。什么也给不了。她现在一定很幸福的,她幸福就好。薛三郎也是。他真幸运,有月儿喜欢。不,是有大唐的太平公主喜欢。
大唐的太平公主,她走上了最好的路,金玉良缘,神仙眷侣,完美极了。希望她的生活永远这样,永远像一个美好的传说,永远不会破灭。
薛绍牵着太平的手去觐见天皇。棋语怀抱着他们的孩子跟在后边,天后从另一边上去。李治久病不起,许久没有下过床。几人穿过前堂,来到后边寝殿。天皇神志有时清醒,更多时候则模糊不清。他们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看见了多少,只尽力卖弄着,让孩子的小手在他眼前飞舞。
终于走出来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平走在天后身边,扶她的手臂。天后摆手:“我还没那么老。”
“月儿,你们之间究竟怎么了。”天后停了一会儿,没看她,语气淡淡就这么问出来,“婉儿从来不是小气的人,可上次也是,她似乎不愿意见你。”
“没什么的。”她回答,“也许正如您所说,我为了个男人抛下她,她就生气了。”
太平微微低下头:“婉儿心思很难捉摸,我又如何晓得她在想什么。阿娘若是想知道,不如直接问她去罢。”
天后摇头:“是件怪事。我得问问她。”
她亲自把女儿送上马车,驸马飞身骑上骏马,勒住缰绳,再次道了别。
城楼上,婉儿望见远去的车马,呆呆看了一会儿。她想叫一声,叫住马车,哪怕这一声叫的不是月儿而是公主,哪怕只以昔日同窗的身份。好久没见面了,真的,真的好想她。好想看一眼她。
她看着渐渐远去的轮毂留下车辙,灰色的小点隐去在那一头。这句话梗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现如今,没有任何理由去想她,为她多付出的片刻都是浪费时间。她早就明白,只是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做到。
也许永远也做不到的。
[r1]尚服局司宝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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