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上辈子也是闹过一回离婚,到了民政局那边办离婚手续,两个人又转回来了,说是婚姻登记证没了,——婚姻登记证,林校开始也没见过有这个东西,那年代的人因为户口政策并不是像现在这么严格,事实婚姻也是能迁户口过来的,不像现在必须要出具登记证才能迁户口。
那时候,她还怀疑他们两个人是不没登记,后来她才知道两个人登记了的,而那个他们借口找不着的婚姻登记证她有一次整理东西时见过,就在他们每次搬家都舍不得丢掉的红色皮箱子里,那是他们结婚时攒下来的家当。
这一回,不会再有婚姻登记证遗失而离不成婚的事情——她要拉着她姐林洁一块儿去,一块儿去见证他们的离婚事宜。
赵霞还愣在那里,好像并没有听清楚,她的眼神都是茫然的,没有一点儿焦距,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里,脸色慢慢地变白,又慢慢地转红,又白又红,看上去特别的惊心。
“你个没良心的,”赵霞哭喊着扑了上去,对着林长富的胸口用拳头捶打着,“我嫁你后,一天福都没享过,每天都是拼死拼活的挣钞票,你老是赌呀赌呀,老是不争气地哄骗别人钞票,我还是跟你过去,你现在要离婚,你这个没良心的,没良心的,良心都狗吃了……”
林长富一把将她给推开,看也没看她一眼,将脖子上的废弃电线一甩开,趿着拖鞋就出门扬长而去。
赵霞被推倒在一边,失魂落魄。
慢慢地,她抬起头来,看向林校,“阿校,你爸要跟我离婚呢,要跟我离婚了呢?”
林校看着她,脸上并没有同情,“是呀,我听见了,姐,你也听见了吧?”
她转头看向林洁。
林洁的情绪还没过,从床里起来了,站在地上,看到赵霞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更是像被什么碾压过一样难受,“是呀,要跟你离婚呢,你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
“是呀,我没办法,”赵霞喃喃地说着,眼神一点光亮都没有,像是失去了一辈子的支柱,“其咋噶么没良心,我跟其吃了多少年的苦,一点抱怨其的闲话都没有,其还要这么没良心?”
“是呀,你是要问问其看,为什么他会这么没良心?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钞票不是给其还债就是给其用了,你是不是还想要这么过一辈子?你一个人这么辛辛苦苦还不够,还要拖着我跟阿校也是这样子?”林洁特别的冷静,简直不像她这个年岁。
林校一直知道她姐总是特别的冷静,特别的果断,这样的话,她说不出来,她姐会说,她自己只会埋怨,所以把自己过成了个怨气十足的人,一辈子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开心过。
赵霞看着大女儿,已经十八岁的林洁,身高已经比她高了,快高出一个头,刚出生时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如今都这么高了,都已经高三了,她的心都有点颤抖,想反驳些这些话全都不对,哪里有孩子怨恨父母的,哪里有?
可她却说不出来,林长富的所作所为,她难道能不清楚?
难道真让两个女儿被指着后背说是两个没爸的孩子?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几丝痛苦,“囡呀,你不晓得,要是离婚了,别人的话会讲得好难听,别人会讲你两姐妹是没爹告训的囡,别人都会这么讲的,都这么讲的……”
“没爹就没爹,你以为有其在,我跟阿校会有什么好名声?烂赌鬼?骗子?或者是别的?”林洁丝毫不放松,一字一句地逼问着赵霞,“还是你宁愿叫我跟阿校背着这样的名头过日子,而且要过一辈子?”
“不是这样讲的。”赵霞打断她的话,迫不及待地想找些什么理由出来,巴巴地看向林校,“你记不记得其对你好的,也晓得买你钟意吃的菜回来?你气起来要跑出门,都不是其把你劝回来的?好好哄你的?”
林校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就那么回望着赵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好像从来就不认识赵霞一样,“妈你就觉得这样子就是好了?你忘记了?其是怎么的?屋里头有几块钞票都拿去,不是赌了就是给其还债了?我的学费都不得落?平时对我不是瞪眼睛,就是阴着脸的,你叫对我们好啦?老是讲有子侄可靠,不想靠我跟阿拉姐,你要是就让我跟阿拉就这样一辈子生活,你要为什么把阿拉生下来?”
“是呀,为什么要把阿拉生下来跟你一起受苦?”林洁接过话,她的手按在林校的肩头,“你看别人家,哪份屋里不是好好过日子的,就是其,其不让阿拉好好过日子,我从小都不晓得有什么爹的,别人爹都是像模像样做人,就他从来都不是人样,其都讲要离婚,你还想要拖着其?”
赵霞被两个女儿讲得头脑发懵,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而更让她不得不面对的是两个女儿讲的一点错都没有,林长富就是那样的人,他自己高兴了,可能会买点东西回来,心跟花似的,就给两女儿买点东西,心情不好,或者没钱了,看谁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头不是鼻头了。
她睡回床里,好像那样才能让她好受些。
又想着林长富怎么就跑出去了,这么晚,他会到哪里去。
林校跟林洁也睡了回去,两姐妹都比较激动,林洁还哭了,别看她冷静,其实她私下里特别爱哭,只是别人不知道罢了,——林校不哭,她心里窝着火呢,她就怕两个离不成婚。
就凭林长富那样的性子,离不离婚真是没什么搭界,她确实不相信离婚了就能一了百了,她们总不能逃到别的地方去,总归是要住在镇上,她们还没有毕业,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至于去别的学校,也不现实,先别说择校费了,就是学籍必定在要落在这里,她们去不了别的地方,更何况她姐还得高考。
她就盼着她姐心情好些,考试的时候发挥要好一点,那样子会更有余地。
太阳刚出来,林校就醒了,实在是睡不着,往边那床一看,赵霞还睡着,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没醒,她估摸着估计是醒了,可能是一晚上也没睡着。
她还是想夸夸林长富一番,毕竟赵霞不可能提出离婚的事,打从这辈子醒来,她就盼着能听到这两个字,这两个字比任何字都要亲切些,——她将冷饭拿出来,昨天晚上硬着脾气没吃饭,早上就饿得发慌,这心情是好的,她就起来烧泡饭,先把水烧开,再把冷饭放下去,再煮开了就行。
她不太喜欢吃冷饭与水一块儿煮的泡饭,觉得太糊巴巴,不如这样子饭是饭,水是水的泡饭吃,她这个人有时候也有讲不出来的挑剔,煮好了,端了一碗放桌上,“起来吃饭了,快起来吃饭了——”
赵霞没起来,林洁到是起来了,刷牙洗脸。
两姐妹坐在桌边,一边吃泡饭,一边夹点咸鱼吃吃,谁也没有再叫赵霞吃饭,吃完饭,林洁洗的碗,把碗筷一收拾,就睡回去了,林校也是,不光是躺在床里,她还拿了本书看看,别仗着记忆好这种金手指,她平时也努力了点,毕竟读书不是记性好就行的,有些题目不能理解也是不行的,考试时怎么可能出的题是跟平时做过的一模一样,她需要的是融会贯通。
这一天,赵霞都没有起来。
隔壁家到是想问她们家出了什么事,可林洁一直关着门,并没让人探听。
到了晚上,林洁跟林校两个人坐着吃饭,桌上就一碗蒸茄子,家里都没有麻油跟猪油,只放了味精跟盐,也足以叫她们俩吃得津津有味,家里头再看不到那个碍眼的人,好像是人生幸事一般,让她们两姐妹的胃口都好了些。
赵霞睡了一天,一直没睡着,就像是死过去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看着两姐妹在那里吃饭,她心里也窝了火,“砰”的坐起来,带着种不知名的怒火,“只晓得自己吃,都不叫人吃的?”
林校立即想要还嘴,却被林洁按住了手,她回头看向坐在床沿的赵霞,双眼通红,肯定是哭过了,“刚才不是叫过你了,你当作没听见,我跟阿校又有什么办法?”
“只叫一声,你不会多叫几声?”赵霞就没穿拖鞋,直接走到桌边,就看着桌上的蒸茄子,“还蛮晓得吃嘛,我平时都是太宠你们了,还晓得自己做饭了?”
“当你平时得很宠阿拉的?”林洁嘴上不饶人,赵霞说什么,她都要挡回去,“饭谁人不会做,不过是好吃跟难吃的区别,你好端端的想把气撒阿拉身上做什么?”
赵霞瞪眼,“我跟你们撒什么气?我是好好同你们讲。”
“呵——”林洁从鼻孔里哼气,“你想好没,到底离不离?”
“你小人家家的,管大人事情做什么?”赵霞被戳及痛脚,火大了起来,面红耳赤,就是声音都有点重起来,还有点沙哑,“自己好好读书好,管大人事情做什么?”
“我也不想管。”林洁回答她,“你不弄好,阿拉两姐妹会心思读书才怪事!”
赵霞被她一噎,还是不甘心,“我一个人咋负担得起你们两个读书?”
“讲得其好像一年到头都把钞票赚来交给你似的。”林洁基本上不给她留什么面子,反正她说的也是事实,只有赵霞的想法转不过来,“你算给我听听看,其一年到底是赚了多少,又有多少是给你的?还是他一年赚来的够不够其赌博,还是还要伸手向你讨钞票?”
赵霞惊惶地盯着大女儿,好像所有的面子都给剥开来,都赤果果地摆在两个女儿的面前,她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家不被散掉,好像做的一直都是无用功——
可,她还是下不了决心,多少份家都离婚了,小孩都是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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