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欢 第38节(1 / 2)
方艾素来不喜自己长子,对这儿妇自然也并不上心,多年前元承议亲,她这母亲是一丝心力也未费。儿妇进了门,她倒也谈不上喜恶,只是不想长子夫妇两人在她跟前晃,两相不打扰是最好。所以当初要她带这儿妇回咸安,她是一点不情愿的,只是耐不过元衍,无可奈何才叫她一并随行。张嫽依礼侍奉舅姑,元佑倒好,他本就是个慈爱人,对这儿妇也是极中意,自然不会为难,方艾却是见了她便不自在,只她在跟前,动辄寻些错处责骂一番,有时无理到连元希容都看不下去,为着她这长嫂与自己母亲吵闹。
若是平时,张嫽讲这许多话,方艾必然要寻她个不是,只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方艾竟也肯给她好脸色,朝她挤出个笑,赞同了她的话,“你说的对,是喜事就该笑才对。”
说话间,队伍已到了跟前。
方艾率先扑出去,失态到鬓斜钗堕,一把将面前人抱进怀中,大哭道:“我的儿!”自然,她先抱的是元衍。
元衍无奈极了,“母亲,这好多的人,我已然是这样大的人了……”
方艾哭道:“你便是八十岁,只要我还在,我就抱得!”嘴上虽这样说,实际上还是依了他,松开了,举手捧起他的脸,心疼地抚了抚,“看看,都瘦了黑了。”关怀完这至爱的,还有旁的儿子,她又拉住元泽,一样摸了摸脸,说了句:“我看你倒还胖了!”
元泽大惊失色:“哪有!”转了头问元希容,“我胖了吗?”元希容翻他个白眼,心里骂他少智。
出人意料的,方艾竟主动和元承说起了话,问他头上是怎么回事,声音能听出不甚自在,可也还算柔和。
元承人生头一回得到母亲的关怀,惊喜到话都说不出,好半天才将前因后果说了清楚,方艾倒也耐心听完了。
方艾与元承说完话,张嫽立即上前,握住了元承的手,虽不曾言语,千般万种尽在一双眼里了。
元希容见大兄长嫂琴瑟和合,便去看郭青桐,见她低着头站在原地,不由得哼笑一声。
这时候方艾道:“咱们快回家去,沐浴一番,洗掉身上的奔波劳累,去去晦气!”
府邸前,张嫽与郭青桐先后下车,朝车上伸出手,方艾左右扶着下了车,元承下车,元衍元泽下马,元棹前来禀报,脸上也是一派喜色,“主君业已归府,静待诸郎君。”
方艾点了点头,由正门入府。她走前头,忽然想起有些话还没问,这话又是非问不可的,于是便转了身去找元衍,正好看见元衍从马车中抱出个绰约袅娜的人来。
到了自家门前,元衍并不无忌讳,大大方方抱着要将人带入府中。
二郎抱在怀里的人,仆从们皆低了头不敢看,使女们或偷偷或正大光明将二郎怀中那美人瞧了清楚,心神震颤之时不由得纷纷去看那位沉默不语的少夫人。
元希容对郭青桐不满已久,一直以来将她视作仇敌,最想撕下来她那张永远带着游刃有余的脸,此刻她愿想成了现实,心怀甚慰,但又忍不住怜悯起她来。她用她怜悯的目光看向她眼中的仇敌,竟发现她在笑。元希容立时皱了眉头。
她笑什么?她怎么还能笑?
是了,她除了笑又能做什么呢?
她要是闹一场,元希容倒还能高看她一眼。
“忍着吧,我倒要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方艾指着湛君的手直抖,“你带她要干什么?”
元衍皱着眉道:“母亲怎么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方艾气已喘不匀了,“我告诉你,她今天进不了我家的门!”
张嫽看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去看元承,元承朝她摇了摇头,一样的疑惑。
这时候元泽开口,低声对方艾讲,“母亲这是做什么?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这些话,是不顾二兄的脸面了吗?”
他话说到重点上,说到底,方艾最看重自己这次子,真叫他丢了面子,懊悔的还是她自己,反正什么都比不得她至爱的儿子,她就是咬着牙也得笑出来,“我是认错了人,以为你抱着的是个别的人呢,一时情急,所以话也说错了,这不碍什么事,你快将人带进来吧,天还余着暑气呢,那么个娇人,可别热着。”
第53章
元希容和元泽在水边说话。
元泽问:“你这么急着找我做什么?”
元希容倚着着柳树站了, 抿着嘴笑:“我不急,我看你倒是急,怎么, 我耽误你事了?”
元泽道:“我有什么事好耽误?不过你一向没好事找我,这次是又为了什么?”
元希容见左右无人, 不再和元泽饶舌,径直问:“你一路跟二兄回来的, 那个女人你知道多少?”
元泽记着他二兄的交代,知道的都埋在心底,绝不同旁人透露半个字,只对元希容说:“你打听到二兄头上, 不怕他知道了跟你翻脸?我劝你别问。”
元希容听这话里意思, 他必然是知道些什么,只是迫于二兄威势不敢言语。想到这儿她有些满意, 她一向知道自己这兄弟没什么机心, 既然他知道, 不怕问不出来。她动了动眼珠, 又笑了下, 道:“我好奇而已, 你不愿意说便罢,这事就这么过去, 倘若二兄日后找我麻烦, 那一定是你告密。”
元泽立马高声道:“我岂是那般人?”
元希容忙安抚他:“好了好了, 我自是知道。”又似不经意地说:“话说回来,她可真美, 我觉着比前一个美。”
元泽点头,赞同道:“是比二嫂美上许多。”他这个二嫂是郭青桐, 喊了十来年,一时还改不过来,他倒也没觉着什么不对。
元希容换上一副疑惑神色,“你说,这么一个人,到底哪儿冒出来的呢?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她可是那位贵嫔的女儿!元泽几乎脱口而出,生生刹住了,反应过来自己又被算计,气恼地盯着眼前人。
元希容笑问:“怎么这么瞧我?”
元泽反问:“你自己不知道?”说完怒火更盛,“一贯爱欺负我罢了。”
元希容得意地道:“谁叫你傻呢?”
元泽转身就走。
元希容拉住他,道:“好了,我不止好奇她,更关心你呢,你快和我说,七夕那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只知道粗略知道一些,说是杨姊姊家造反,如今天下大乱了,消息传到家里,母亲一下子就哭了,我也急的哭了,家里人都哭,幸好很快收到你们家书。”
提起那一晚上,元泽心有余悸,觉得太像一场梦了。
“二兄叫我跟着大兄,我觉得他有什么事,一时没管住自己,偷偷跟去了。我到的还是太晚了,当时河阳王躺在地上满身的血,二兄提着刀,地上还躺着一个,我懵着呢,二兄叫我走,我跟上去,我们一路跑到雍门,大兄已经在那儿了,见着我们吓愣住了,问怎么回事,二兄就说今日有人作乱,须早离开是非之地。我们才出了雍门没多远,就见成群的甲士从明门狼奔入禁中,二兄说那是北郊大营的士兵,太尉管辖。因为七夕那晚没有宵禁,我们脱身的很顺利,人定时候,我回头看,禁中已起了大火,烟直冲到天上,连月亮也遮住了。我只看见这些,后边这些都是听旁人讲的,他们说杨氏早有不臣之心,为太子所察,因此太子策划了宫变想要铲除奸佞,却不想杨氏胆大包天,竟也策划着谋逆,又因为河阳王素日与杨琢积怨,杨琢怀恨在心,便先遣人击杀河阳王,不想败露,宫人发现河阳王尸首,报与陛下,陛下一口气喘不上来,立时山陵崩,宫人嚎哭着报与太子,又指证杨氏罪行,说话间左右卫已到,太子怒斥杨氏狼子野心,可不多时北郊大营的兵马也到了,而且更多,左右卫根本不是对手,一时间攻守异势,杨琢将太子斩于剑下,杨氏以臣弑君,臣工怒骂,竟被杨琢下令屠灭,到后时,已然是尸山血海,除了少数几人,赴驾者尽被诛灭。第二日天还未亮,都中各家闻得惊变,纷纷弃宅竞窜,无论贵室贫夫,全都襁负奔逃,一时间十室九空。”
元泽接着又说,当时万民嚎哭,奔如犬彘,踏死者不知凡几,更有甚者,趁机劫掠,如此情形,只想一想,便觉身处炼狱,凉的人血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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