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128节(1 / 2)
阿夕幽冷瘆人的嗓音,从她身上传了下来:“莫非丰忠全没同你说么,二十年前,我拿锄头砸死了那个人,官府要抓的人,本该是我,而不是阿朝,但阿朝不允,说要跟我生同生,死同死,我若是落狱,将她扔在了这个空荡荡的人间世,她说,那么,她也不活了。”
提及阿朝,阿夕凉冽的嗓音,柔和了几些弧度,雨丝浇打在她的面颜之上,她眉眸显出了一丝柔情。
“因于此,阿朝和我一起认罪,一起落狱——也是在狱中,我们歃血为誓,结成了姐妹夫妻,今生今世皆要相依为命,相互偕老,对彼此始终不渝,且外,这一生一世,皆不能觅婿嫁亲。”
这一席话竟是听得荒唐无比,温廷安听出了端倪,近乎失声:“可是,望鹤师傅是你的亲生妹妹。”
“那又如何呢?”阿夕狭长的眸底现出一丝痴恋,“我和阿朝的身上,虽然流淌着同一人的血,有血亲的渊薮,但是,在我眼中,她早已成为我最欲守候的人,她喜我则喜,她忧我亦忧,她长成了我胸骨之下的一根肋骨,她疼的话,我的身体亦是泛起强烈的疼楚。温少卿,你有所爱之人么?假令有,你必定也有这种感觉。”
随着长夜的消逝,随着暴雨的涌注,对峙之间,温廷安殊觉自己身上的气力,被刀伤和雨摧二者,不断地抽丝剥茧,逐渐消磨得几近于殆尽,但她仍旧撑持着一口气在。
有一份冲动,驱策着她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既然你衷情于望鹤,如此,她为何有孕在身?”
易言之,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生父,又是何人?
好巧不巧,温廷安话声一落,穹顶之上蓦然有一道白鸟般的惊雷,陡地迎首劈砸而下,千钧雷霆一霎地照亮了阿夕的面容,温廷安真正看清了她,这一刻,阿夕的容色煞白如纸,俨若覆上了一层纤薄透明的尸油,血气悉数弥散而去,徒剩下一张几近于死人般的,枯灰的脸。
阿夕双眸狰突,夜行衣的前襟处,胸线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她一错不错地盯着温廷安,显然未预料到她会问出这等问题……不,是居然敢问出这等问题。
温廷安了然,自己的这一句问话,明显是戳中了阿夕的软肋,让她悉身如罹雷殛了一般,整个人有一瞬地僵滞,思绪似乎折戟沉沙。阿夕的骨腕是隐隐地颤动着,就连扎在温廷安掌背上的力度,也轻了轻。
守候在板桥两岸的三人,这般见状,瞬即伺机行事。
觉察到桥畔两岸的喧嚣与躁动,局势生变,阿夕陡地回过神来,眸底掠过一丝阴鸷,她沉下了臂弯,那一柄匕首没有任何预兆地没入深处,一时间,空气之中的血腥气更甚。
温廷安疼得眼前俨若晃过一丝浓烈的眩晕,一直强撑着的手腕,指尖力道尽失,指尖一寸一寸地下挪,因是用劲过深,且在桥泥板上抠下了一条一条血痕。
她上半身悬出了桥外,也教温廷猷的情状愈发岌岌可危,少年的下方赫然是汹涌狂躁的珠江水,因是处于夜尽天明的破晓时分,浪淘的水被髹染成了一片昏晦磅礴的色泽,粼粼水波拍上了南北两岸,砸出震天价响的水声,俨若巨兽獠牙的纹路,只消人一跌坠下去,任凭水性再好,皆是万劫不复。
虽然说温廷安会潜泳,畴昔在洛阳城之中,被一箭射落大江,她负着温廷舜潜游过好一阵子,但那个时候江水的水势是较为平缓的,可今下,暴雨瓢泼,珠江水迎来了水势最为湍急的时刻,人一跌落下去,就如置身跌坠入瀑布洪流之中,堪比命悬一线。
这厢,阿夕一刀对三人威胁道:“别过来,否则的话,我直接将你们的少卿推下去!”
阿夕简直是太嚣张了。
周廉弥足担忧温廷安的安危,见到阿夕持刀扎在她撑身的左手上,周廉见状,整个人心脏都要裂开了,恨不得那一柄刀是扎在自己身上,恨不得是自己代温廷安受疼。
他心急如焚,意欲奔前救人,却被吕祖迁与杨淳死死阻住:“周寺丞,莫要冲动!
暴雨如注,三个少年的衣衫,尽是浸湿了透彻,行相狼狈已极,周廉的目色一直聚焦温廷安身上,连呼吸都放缓了,整个人如堕入冰窟之中,周身泛散着一阵料峭的寒意,他挤搡开吕祖迁和杨淳,怒喝道:“没见着这个歹人,想要教温廷安和族弟一起沉珠江么!我们若是不阻拦,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被毫不客气地推了开去,身躯在湿泞的雨地上打了个趔趄,但很快爬起来,扑上前来,一左一右死死缠住周廉的胳膊。
周廉本是行将拔刀,见得此状,容色铁青得可以拧出水来:“松开!”
二人俱是摇首,脑袋摇得堪比飞梭纺车。
吕祖迁咬紧牙关,沉声道:“若是我们兀自朝前,阿夕当真说到做到,会对温少卿不利!”
杨淳亦是点了点首,低声说:“我本来想要在桥面下备好一艘船,但阿茧乃是船家之中的内鬼,我若是同船家借船,定会惊动阿茧,阿茧是帮凶,必定会知会阿夕,阿夕是何种秉性,此前丰忠全已然同我们仔细说过了,她性情恣睢暴戾,若是我们将她惹急了,她大不了同我们鱼死网破。”
杨淳望定周廉,凝声说道:“周寺丞,鱼死网破事小,但温少卿和她族弟的性命,眼看就要不保,你多少要冷静!”
周廉愤懑得咬牙切齿,面容阴沉且苍白,推搡开两人,沉声道:“按你们俩的意思,难道我目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少卿受那歹人挟持么?”可是,温廷安已经被阿夕划伤了啊,见着她受伤,他整颗心都狠狠地揪疼起来。
他感觉她快要撑持不住,她和族弟都快要跌下去了,这教他还如何冷静?!
“方才你问我,阿朝怀上了谁的孩子,是也不是?”
阿夕的嗓音轻轻响在了温廷安的耳屏处,吐息揉在她的耳鼓,凛冷的气息杂糅于皮肤之上,俨若冷蛇慢条斯理地吞吐着猩红芯子,引听者泛散起一阵心悸的颤栗。
温廷安抬起眸来,一错不错地注视阿夕。
阿夕用飘渺的气声,一字一顿道:“是朝扬的。”
提及『朝扬』二字之时,温廷安听出一丝滔天的恨意,匪夷所思道:“工部尚书?!”
这,这怎么可能?
望鹤为何会怀上朝扬的孩子?
温廷安想起前几日前,南下岭南之时,与望鹤同乘一艘船,望鹤说给孩子取名为『望鹊』,针对冠姓权的问题,吕祖迁生了好奇之心,问过望鹤孩子的父亲是谁。
望鹤的回答是——
『望鹊没有父亲。』
那个时候,温廷安发现,孩子的生父,对于望鹤而言,应当是一份难言的隐衷。
但她完全没料到,孩子的父亲,居然会是二十年前下野的工部尚书,朝扬朝大人。
在广府百姓的心目之中,朝扬是治水有功的清官,为生民立命,两袖清风,德高望重,平民百姓不惜斥巨资,修葺一座镇江塔,来惦念追思他。
在广州知府丰忠全的心目之中,朝扬是根正苗红的青年才俊,年仅三十四岁,便是平步青云,坐上了堂堂皇皇的工部尚书之位,前程远大,官运亨通,且为人正派良善,故此,当时朝扬要从牢城营之中,将阿朝阿夕带出来,许她们二人以新生的身份,面对这等情状,丰忠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在阿夕的心目之中,朝扬则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为了大肆敛财,为了让夕食庵冠绝广府,他居然将罂.粟加入各种食味之中,惑人心神,夺人神魄,阿夕明显对朝扬这等行径,颇感不耻,但朝扬是她的领路人,他已经拖了她下水,她这一生一世,也就再也无法回首。
那么,在望鹤师傅心中,朝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至始至终,温廷安发现望鹤虽然频繁被提及,但关于她的个人意志、内心的真实想法,却极少被挖掘。
说起来,温廷安与望鹤其实只见过两三面,在她的印象之中,望鹤娴淡如水,一行一止一颦一笑,皆是端穆温和,仪姿颇为端庄,待大理寺的官差,亦是持有敬重之意。
望鹤就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羊脂玉,不论是待人接物,还是谈吐修养,俱是教人挑拣不出丝毫的错处。
是以,温廷安听闻她怀上了朝扬的子嗣时,整个人俱是吃惊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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