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穿书 第106节(1 / 2)
目下,她要亲自会一会这位堂倌,其他人都蛰伏于茶楼四处角落。
“这位小娘子,您点的栗虾松糕来咯——”
此际,一道敦实朴质的青年嗓音,在近前响起。
第139章
一帘风絮, 纤纤满堂飞红,对方儒雅地搁放下一件两盅,道:“今儿人多了些, 让小娘子久候了, 请仔细烫。”
温廷安狭长的眸恬静地弯弯, 循声淡寂地望去,这位堂倌年岁约莫而立,是一张稚嫩干净的面容,笑容亲和, 平易近人,容易教人信服,无法教人将其与夜半闯入新妇家实施暴行的、卑鄙下流之人联系起来。
反差委实是太大了。
温廷安承恩言谢后, 用余光淡扫对方一眼, 不知为何,出于近半年以来的勘案所赋予给她的嗅觉, 她一眼就能看出这位堂倌的不对劲,堂倌似是觉知到了她的打量, 遂回视她一眼,目色别有深意。
温廷安落在他的身量,不高,约莫七尺上下, 肩膊上打着一条褪色的毛巾, 行路起来倒显跛意,温廷安幽幽想起,林绛同她说过, 奸犯离去以前,迫她在他下方做一桩愈发轻侮之事, 汹汹恼怒之下,林绛咬伤了这位凶犯。
难怪行路,会显得有些跛,明明这位堂倌没有跛脚。
一切物证俱是对契上了。
她觉得堂倌反侦察意识很强,甫一觉察什么不对劲,很可能从堂厨后院逃夭,事不宜迟,她提起裙裾,穿过满茶楼的雾热烟火,轩敞的高窗投落一片被切割得均匀的绫纹光,她抻足踏碾而去时,地面被焐得灼烫,一份温度拱着她的足心,但她没有停滞。
一片人头攒动之中,那个堂倌似是感受到她的靠近,遂是停下步履,干净的面容仍旧笑意盈盈:“小娘子,有何吩咐?”
“我和长兄走散了,不知该怎么找他,你能帮我找到长兄吗?”以温廷安的年龄,饰演一个单纯无知的深闺少女,全无问题。
刻意软糯的声线,温柔无辜的眼神,顾盼流光,鼻头被萦徊于茶楼的热雾熏得粉红,她还为了诠释自己是真实地害怕着,小心翼翼伸出纤纤素手,很轻很轻地揪了揪堂倌那蘸染油腥水渍的衣袂,一行一止,皆在小幅度的颤瑟着,话辞尾梢裹藏一份濡湿的哭腔。
堂倌露出了动容的神态,先是发怔,继而被一份温暖和煦的笑意取而代之,他用手掌托起她的胳膊肘关节,是为牵引,同时屈起身躯,道:“小娘子这厢随小的来,小的带你去找你的长兄。”
循循善诱的口吻,教人升不起丝毫的防备与警惕。
堂倌带着温廷安穿梭于满堂人潮之中,从二楼雅间绕过转角,旋即折入一楼窖厨,愈是朝前走,人烟愈是荒僻,堂倌带她将喧嚣的烟火人声抛诸脑后,路面也逐渐变得硌足不平,温廷安露出一丝怅惘,怯生生地缩手入袖:“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的长兄就在前边,你不是要寻他吗,我带你去。”堂倌的嗓音仍旧温润请和,但攥握她胳膊的力道,变得愈发大了些。
气氛逐渐变得剑拔弩张,温廷安却是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如水,“你是想挟我潜逃,以威胁大理寺的追兵罢?”
一语道破机心,横亘于两人之间的那一层窗户纸,彻底被捅破了去。
空气有一瞬的死寂,堂倌面上的笑色,猝然扭曲起来,阴鸷沉戾,他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猛地朝温廷安伸出手,欲要勒住她的脖颈以禁锢住她,温廷安适时震袖飞出一截软剑,剑身如山舞银蛇般疾掠驰去,于半空之中走了一出赤兔蹬鹰,三下五除二将堂倌撂翻在地。
早已蛰伏于四遭的周廉、吕祖迁、杨淳和朱峦等人飞扑而来,一个叠罗汉,一举将堂倌彻底制服,堂倌庶几快被压覆得断气了。
历经长达三日两夜的审讯,堂倌不堪一重又一重的刑罚,终于招供了所有罪行。
他栖歇在舟桥茶楼的地下酒窖,那个地方常年无人,又腌臜又腥臭,是他藏身的老巢,周廉与吕祖迁在里边发现了七件不同绣样与设色的小衣,以及夜行所用的衣饰、匕刀、盘香、春图等物。
上缴的赃物与受害之人的身份全都对契上了。
只不过,小衣已经被折腾得面目全非,不能全须全尾得归还给受害之人。
堂倌被押入大理寺时,舟桥茶楼所有人俱是大吃一惊,堂倌是一位见了谁都报以温和微笑的小伙子,性情内敛敦厚,怎的会干出这等罄竹难书之事?
但在状纸之上,堂倌完整地供述了自己从盯上新妇到完成暴行的全过程。
他生养在江南一庳湿之地里,母亲很早被阴曹收走了,父亲是个无药可救的老酒缸,醉的时候拿藤条抽他,脑子清明些的时候去赌坊抹白,或是去青楼骑马。托老酒缸的福,堂倌从四岁开始看春图,这些春图是老酒缸从各大窑子的瘦马手上顺过来的。
老酒缸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就是给堂倌讲春图野史,这一会儿,他不揍人,不抹白,不骑马,父亲的角色回拢至这个邋里邋遢大半生的中岁男子身上,落魄颓废的面容上,多少算是人模狗样。
老酒缸曾对堂倌说,『儿啊,以后别娶甚么媳妇,人家根本看不上你这种出身,但你可以生米煮成熟饭,人家不从也得从,这个世间的女子,除了瘦马伶人,其他的人都将贞操穿在身上,你剥光她们的贞操,她们就都是你的了。』
老酒缸这一生说过诸多下流荤话,说得太多,连他都不记得自己说什么,堂倌也懒得听他唠,唯独这一句,在他心间驻足了好多年,从不知哪一刻开始,这个少年对新妇,有一种近乎畸形且偏执的念想。
贴身的小衣,在少年看来,就是贞操之物了。
因于此,也便有了后面一系列的惨无人道的罪咎。
纵使被押入诏狱,堂倌仍旧觉得自己并无错处,对温廷安道,“我是在救赎那些盲婚哑嫁的少女,我干了那些事,她们就不必嫁给不如意的郎君了,她们将获得真正的自由之身,我也爽到了,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她们应当对我感恩戴德,而不是向官府告发我。”
“你这不是救赎,你这是逞奸!是犯罪!”一旁的周廉被气怒了,欲要抽他,吕祖迁与杨淳上前极力摁住,让他冷静些。虽然说,吕、杨二人也认为堂倌是个疯子,神识很成问题,但大理寺有明文规定,绝不可动用私刑,若是将堂倌打成重残,他们免不了要担责。
温廷安目色从供录之间徐缓挪上,淡冷地直视堂倌,“可是,你可有想过你干了那些事,她们将遭受到什么代价,众叛亲离,千夫所指,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消失了,你认为自己,真的是她们的救世主,而非黑白无常吗?”
似是听到了一桩彻头彻尾的笑闻,堂倌不紧不慢地罗列出那七个名字——
“第一位是田姑娘,她所嫁之人,是个赌鬼,嗜赌成性,欠了青龙寺数百纹银的香积贷,她嫁过去,那个赌鬼转手便会将她卖给老鸨,迫她以此为营生,替他还债。”
“第二位是赵姑娘,她是冥婚,嫁给一个死人冲喜,她的婆家打算将她和未婚夫的灵牌钉在一座棺椁里,去京郊进行土葬。”
“第三位是段姑娘,将要嫁给洛阳城一位富家公子,公子生得光风霁月,可嗜于藏娇,娶妻以前,他用铁链囚了十三位搜罗来的妙龄少女,将她们藏于暖阁,整整八年,暗无天日,她们被当作牲畜一样贱养。”
“第四位是容姑娘,虽是大户人家,但男方嫌她丑陋,要是生子的话,恐会生出其貌不扬的种,要求她过门后,以蜡油敷脸,为她修容。”
“第五位是甄姑娘,亦是闺阁千金,一朝不慎落水,被一位潦倒的屠夫所救,明明只有恩德,她却从此被屠夫与他的母亲死死缠上,要求她嫁人,并附上百金嫁妆,假令不同意,他们会四处散播她身心不洁、不知礼义廉耻的流言。”
“第六位是陆姑娘,她原本有一位竹马,这位竹马有严峻的占有欲、控制欲。六年前,陆姑娘嫁人了,竹马以爱之名,不仅抢亲,还毒死了她的丈夫,那时候竹马被判下狱,陆姑娘受了严峻的创伤。六年后的今天,竹马出狱,她的母家要求她嫁给竹马,理由是,只因陆姑娘今生今世,都遇不上肯为她这般付出生命的男子了。”
话至此,堂倌笑了笑,偏着头望向她,“敢问少卿大人,您真心觉得,这些女子嫁人以后会幸福安生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她们都会疯掉,会在这堪比阿鼻地狱的深闺之中枯萎凋敝,我的存在,就是救赎她们,放飞她们。”
“那林绛呢?”温廷安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堂倌笑了,“你可能不知道罢,那个教谕,虽手拿圣贤书,骨子却传统极了,他重男轻女,第一任结发妻生了四个女儿,他便殴打她,逼她继续生,一直让她生出儿子为止,好不容易怀上了第五胎,结发妻却死在产床之上,大出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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